蝶烬(5)
云枝婳显然也是有些吓坏了,握着自己拽疼的手臂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失焦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啜泣的女人。
直到柯诀安抚好樊阿姨,喊她一起离开时,她宕机的大脑才回笼意识。
柯诀见她倒抽一口冷气,偏头问:“没事吧。”
云枝婳抿抿唇,摇了摇脑袋。
天空是健忘的,地面上的水坑折射着太阳光,打在餐堂的玻璃窗上,将里面铺成暖橙色。
柯诀去饮水机处接了杯水,云枝婳坐在凳子上远远地看着他徐徐朝自己走来。
“喝点水压压惊。”
“谢谢。”云枝婳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珉了一小口后抵在膝盖上双手紧握着。
柯诀坐在她旁边。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云枝婳理清头绪问:“刚刚听你叫的樊姨,是不是不会讲话啊?”
柯诀开门见山介绍道:“樊姨是我们餐堂的掌勺人,不会说话,你以后要是想和她交谈可能刚开始会比较困难,等后面适应了就能通过她的比划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那她…刚才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云枝婳又问。
“她先前有一个女儿,不过后来被车撞死了。”柯诀看向她的脸,“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听完一系列说辞后,云枝婳后知后觉,原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已经离世的女儿,怪不得情绪会如此激动。
该说不说,两个人真的长的有这么像?
云枝婳的眉头微微耸动,还是想问清楚,“真有那么像?”
“我没见过,这些都是听我爸说的。”柯诀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伤感,“不过她一直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想当初还是大冬天,她就穿了件单薄的长袖晕倒在我们家门口。”
云枝婳有些错愕,不免对樊阿姨的身世经历感到同情,同时还对工作室的悲悯仁慈之心感到意外,并且坚定了进一步加入他们的决心。
从大学毕业进入职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弯弯绕绕她都经历过,都是只有利益,没有人情味的囚笼罢了。
如今对这里的新环境,她很期待。
安安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后,门口陆陆续续有很多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进来用餐。
云枝婳将水杯归位,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柯诀对她无辜的这一通惊吓,深感抱歉。
“嗯。”
云枝婳跟在他的身后,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与右侧的低矮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
柯诀的车就停在一棵参天古树下面,几片树叶掉在车顶的缝隙里,不偏不倚,就在正
中间。
这辆车很有辨识度,云枝婳一个不懂行的人都知道他开的是黑色的路虎揽胜,和这个村庄有些格格不入。
她扶门坐进副驾驶,“开这么好的车。”
“年少有为。”柯诀像一个艺术家欣赏自己的作品那样手握方向盘,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从容。
云枝婳其实很羡慕他身上这股子劲,那种年轻中浑然天成的蓬勃朝气和放荡不羁。
“昨晚我记得在车载导航里输入过我家的地址,应该还有记录吧。”
“还在。”
并且就在第一个。
车子轻轻轰鸣着,在古旧的石板路上回响。夕阳的余晖与波光粼粼的水面相互映衬,车似在追逐着天边最后的一抹金黄。
恰巧遇到下班高峰期,堵车有些严重,在路上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小区楼下。
云枝婳下了车,趴在降下的车窗框上和坐在驾驶位的柯诀挥了挥手说:“那我就先上去了。”
柯诀轻轻点了下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即使是深夜,大桥上的车流依旧不息,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争相照亮着这个城市。
这个点坐在飘窗前喝酒的爽度不亚于开空调裹被子,云枝婳摊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页面亮着,上面全是关于插画与陶瓷融合的相关资料。
她在为后期工作提前做准备。
第一次跨领域,云枝婳也有些拿不准,但她知道的是,她有颗打不死的心脏。
这就足矣。
*
晨光熹微,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交错变换着。
柯诀在院里打扫完卫生后,就去了里面收拾整理茶室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器物工具。
大热天的惊蛰不知道从哪里叼了个冬季毛绒手套,一直欢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很不幸的是,它的尾巴不小心带到了藤椅上放着的陶瓷水杯,“砰”的一声掉下来摔碎了。
柯诀听见动静后从屋里面探出个圆溜溜的脑袋,等看见地面上的陶瓷碎渣后,人高马大地一溜烟窜到了惊蛰的面前。
它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低着身子垂下尾巴,发出类似哀嚎的声音。
这一招并不管用,柯诀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个陶瓷杯跟了他很多年,如今碎了,说不生气是假的。
他提着惊蛰的牵引绳往院子里的香樟树下走,一气呵成地把狗栓在笔直的香樟躯干上,顺带打了个死结。
柯诀怕碎渣会伤到拾荒者或环卫工人,便用透明塑料袋加胶带缠好再扔的,连同被一起扔掉的,还有那只脏兮兮的毛绒手套。
惊蛰趴在树底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就直奔进工作室的身影,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柯师傅正在拉坯,见柯诀进来后随口问道:“什么碎了。”
“我平常用的那个陶瓷杯。”柯诀的唇线拉直,表情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