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星跟着她去过两回,也算是开了眼界。夹在一群大四、研三的学长学姐中,她俩没有心理压力,也没准备简历,就站在摊位前听别人聊天,偶尔插几句嘴。
逛完后,两个女孩感受相同,那就是——女生找工作,要比男生困难得多。
尤其是郭晓春,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郭晓春已经把就业地点瞄准到非洲。法语是许多非洲国家的官方语言,而中国与非洲有特别多的基建合作项目,比如水电站、风电站、轨道交通、公路建设、港口码头建设等等。那些大型企业需要招聘大量的管理类、技术型人才外派去非洲工作,包吃包住,初始月工资大多为一万到两万人民币,每隔两年才能回来探亲一次,其中,自然也需要专业的法语翻译人员。
但是,人家喜欢男生。
祝繁星能理解招聘方的顾虑,一方面是对女生安全问题的考量,另一方面,非洲条件艰苦,工作地点大多在鸟不拉屎的工地,一个项目一干就是好几年,女生们可能会接受不了。
而且,背井离乡,只有一两万的月薪,对985高校的毕业生来说,并没有足够大的吸引力。
祝繁星自己就接受不了,她能吃苦,但无法接受不安全的工作环境。据她了解,即使工地封闭管理,女孩们不容易被非洲当地人骚扰,可工地里的中国员工大多是男性啊!那些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在那么遥远、落后、法制又不健全的地方,女孩若受到侵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祝繁星想想就觉得害怕。
非洲,她是不敢去的。
可郭晓春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广袤的非洲大陆是个天堂,正因为遥远而神秘,她的家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那边去,比欧洲和加拿大都安全,只要她能登上去往非洲的航班,她就彻底地解脱了。
祝繁星劝她:“晓春,你不如考虑一下别的行业?比如欧洲的一些外企,也有外派机会的。我家楼上那个爷爷的女儿,当初就是进的一家通信公司,一年后被外派去德国,现在都在法兰克福定居了,找了个德国老公,生了两个孩子,过得可好了,欧洲总比非洲安全吧?”
郭晓春摇摇头,说:“那种,都是要在国内先工作一阵子,才有机会往外走,机会还不是人人都有。我不想等,我必须一毕业就走,趁着户口还在学校,办护照,办签证,都更方便。”
祝繁星和梁知维约会时,聊到了这件事。
两人坐在校园里的一张长椅上,她开玩笑地说:“大壮,我问你,我要是毕业后去非洲工作,你会同意吗?”
“开什么玩笑?”梁知维说,“非洲?你小心被什么部落酋长绑了去,给他儿子做压寨夫人。”
祝繁星哈哈大笑,说:“可人家郭晓春就敢去。”
梁知维说:“郭晓春和你不一样,她是想逃跑,你有什么好跑的?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呢,你不管他们了?”
祝繁星说:“陈念安长大了呀,等我大学毕业,他已经考上大学了,哪儿还用我管?”
梁知维说:“陈念安是长大了,满宝还小呢,等你大学毕业,满宝……满宝几岁来着?”
“十二岁。”祝繁星说,“小学毕业,哈!我们三个一起毕业哎,还蛮巧的。”
梁知维揽过她的肩,说:“你呀,就努力保研吧,钱塘是个好地方,我们学校又不差,到时候我买个房,争取留在钱塘工作,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祝繁星扭头看他,梁知维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问:“你看什么?”
“谁和你结婚啊?”祝繁星努努嘴,“我才不要那么早结婚呢。”
梁知维笑了,问:“那你想几岁结婚?”
祝繁星说:“至少二十八岁吧,毕业后,我要先工作几年。”
梁知维说:“工作和结婚又不冲突。”
“你们男生当然不冲突了,我们女生的话……”祝繁星噘起嘴,说,“我不想太早生孩子。”
梁知维笑得更开了:“和谁生孩子啊?”
“走开啦。”祝繁星害羞地推他,说,“反正我是一定要先赚钱的,我们家存款不多了。”
梁知维说:“你有两套房呢,怕什么?”
“你不懂,除了房租收入,我们家没有别的固定收入了。”祝繁星发愁地说,“陈念安和满宝读大学都要花钱,我要是读研,陈念安的学费是有的,但生活费会很麻烦,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活费,是我们三个人的。”
梁知维表态:“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已经工作了,我会帮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也不是你的责任。”祝繁星叹了一口气,“唉……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五年多,我们也熬过来了,我想,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在这一年的冬天,对于升学,祝繁星依旧没有做出决定。
本校保研无疑最为稳妥,费用低,成功率高,如郭晓春所说,A大的本硕毕业证含金量已经很高,至少在钱塘本地的就业市场,具备足够的竞争力。
可祝繁星总有点不甘心,蠢蠢欲动,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北京,或是别的地方,深深地诱惑着她。
她敬佩郭晓春的勇气,也羡慕她无牵无挂,去哪儿都没有后顾之忧。
她不行啊,她有两个弟弟,还没有钱。
这些想法,祝繁星不敢和梁知维说,也没有告诉过陈念安,困难太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矛盾。
想出去,会忍不住自我反省、自我谴责——祝繁星,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肩上有责任,这个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