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手札(99)
季清叙抚着胸口深呼吸几次,最终还是退出微信,心不在焉地刷了几个视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十一点时,季清叙再坐不住,决定下楼到大堂等。
电梯刚到一楼,孟向珩的信息恰好进来。
孟向珩说:【我在大堂了。】
季清叙心跳陡然加速,她走出电梯,原想在电梯间逗留一会,可到底抵不过想见他的本能,回了一句:【我来了。】
一边走一边点击发送。
刚发送成功,她一抬头,便看见孟向珩站在休息区沙发旁。
深夜人少,大堂却依然灯火通明。
男人就这么白衣黑裤站在那,身上带了些长途而来的仆仆,面色也难掩倦容,却又在似有所觉,抬眸对上季清叙视线的那一刻,眼底一亮,脸上倦色消退无踪。
对视片刻,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季清叙原地立了会,不知为何,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下楼前心中漂浮的所有惴惴、所有猜度、所有不安,好像都在被凝结。它们聚于一处,等待着被人清理、扫除。
还是孟向珩先朝她走过来。
季清叙回神,右手抱着左肘,望住他。
等他走到跟前,她才低声开口:“你想找我谈什么?”
与此同时,将她的声线剥离,孟向珩也在同一时间问她:“你要跟我谈什么?”
话音落下,两人又同时噤声。
季清叙抿唇,抬眸仰视着跟前的高大男人。
无声四目相对几秒,两人呼吸都变得有些滞塞。
季清叙转眸看了看旁边,这才看回孟向珩,若无其事说:“这里好像不太适合谈私事,换个地方?”
孟向珩颔首,又说:“刚才进来时,看到外面人造瀑布边上有长椅,这会外面也没人。”
季清叙知道那个瀑布,就在正门出去后左转,几步就到了。
她点点头,应了声好。
瀑布自假山落下,水声哗哗,恰好能盖住低语声。
两人在长椅并肩坐了下来。
又是一阵寂静。
在微信上说着要谈一谈,可实际面对面了,却又一下子找不到切入点。
最终,还是孟向珩先开口:“如果我说我这段时间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没能从你这得到我想要的回应,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季清叙心头猛然一颤,定定看着自己脚尖。
她心中冒出猜测,眼眶也随之发烫,但她还是低低出声问:“你想要的回应?”
孟向珩点点头:“是。”
他偏头看向她侧脸,“从我跟姜初瑶曾经的关系闹上热搜之后,我就一直想从你这里确定一件事。”
季清叙扭头对上他目光,几乎屏息。
孟向珩说下去:“我想确定的是,你也在意我。”
他用了“也”字。
“也”的前提是,他一直在意着她。
季清叙鼻间骤然发酸,不止为这个前提,更为他想确定的这件事。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她在意得要死,在意到像个变态一样,偷偷拼凑着他与姜初瑶曾经的故事,一次次因为意识到姜初瑶的优秀迷人是那样与他相配,而自惭形秽,甚至暗生嫉妒。
她在意到,幼稚地将自己与他所在意的一切比较,他的家人、名誉、地位、财富……她偷偷衡量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占比。
因为在意他,她心中滋生了众多不安,众多暗暗的比较,还有许许多多她难以启齿的负面情绪。
她一度觉得现阶段的自己陌生极了,时而自卑,时而自大,时而阳光,时而阴暗,她好像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季清叙想要开口,可喉咙突然被泣意哽住,眼泪也一下子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不止孟向珩,就连她自己也被自己惊讶到,随后又是满满的羞耻感。
怎么办啊,她在孟向珩面前真的好像一个爱闹别扭的小女孩,沉着冷静的那个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虽然没能如常开口,但落下的眼泪足以让孟向珩明白她想说什么。
一瞬间,他内心酸软极了。
来得匆忙,只带了证件和手机,没有纸巾,孟向珩便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拭去顺着她脸颊落下的泪痕。
季清叙吸了吸鼻子,突然用力在他肩膀拍了一下。
她完全没收劲,孟向珩当即吃痛嘶了声,一点不含假。
季清叙见他蹙眉,心里顿时又难受起来,但仍先质问:“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
孟向珩抹去她最后一滴眼泪,改为握住她肩膀,只说:“你那样子,我敢说么?”
季清叙一愣,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她又抬手推他胸膛,语气不善:“我什么样子,是拿枪抵着你,一旦你说出口,就要崩了你脑袋吗?”
“我不怕你崩了我脑袋,但怕你绞碎我的心。”
话音落下,空气静了几秒。
季清叙自认没绞碎他的心,但她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揪痛到无以复加。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糟糕,那么高高在上?”季清叙声音低下来,像是喃喃自语,“明明怕自己心被绞碎的那个人是我。”
孟向珩还是没说话,但用力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地嗅了会她发间的清香,这才重新开口:“不是你糟糕,也不是你高高在上,是我太糟糕,太高高在上。”
“是我质疑你的感情,又怕先开口问就会落到下风,所以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想逼你先说。”
“是我事到临头萌生怯意,怕自己是这段关系里不被爱,或者说不被同等爱着的那一个。是我走进死胡同,莫名其妙开始在意自尊,还把自尊放在了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