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脸上, 哪有一丝的欢喜。
元宁知道他想洞房, 可归根结底追本溯源,元宁肚子的那颗种子不是他留下的吗?
想到她这阵子乏得厉害,好吃的东西一概吃不消, 早上一起来就犯恶心, 成日里小心翼翼护着肚子,陆行舟却一心只想着快活,元宁便觉得委屈。
鼻子一酸, 眼睛里就有了泪意。
陆行舟却没有留意到元宁的变化,只在心底念叨着上月初五这个时间……上月初五,不就是元康揍他的日子么。
当时他只以为元康是因为元宁破身一事恼怒,现在想来,原来那时候元康就知道元宁已经有孕。这么一合计,那几拳他挨得不冤,只是元康打也打了,居然不把这事告诉他,叫他在洞房之夜闹了个措手不及!
“阿宁……”,陆行舟回过神来,一开口,却见元宁已经裹紧了被子背对着他,他知道她恼了自己,急忙从背后抱住她,将她转了过来。
看着她眼里有了泪,陆行舟顿时慌了。
“是我说错了话,你若生气,打我消气。”
“打你有什么用?我只是可怜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讨人喜欢。”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的孩子怎么会名不正言不顺呢?别说胡话了。”
“哼,你看你现在,有半分高兴的样子吗?”
陆行舟只好马上笑起来,心里却像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他哪里会不喜欢自己跟元宁的孩子。
只是这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
他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这么早要。以他的为人,自是不舍得元宁服药,因此昨日常云上门,还传授了他一个秘诀,每到极乐之后,勿要在里面逗留,尽快撤离出去,泻之于外。
如今看来,这秘诀一年半载内他是用不上了。
“阿宁,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他老老实实地向元宁告饶,“今日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本该是你我共赴巫山之时,你突然告诉我你有了身孕,我总要有些时间想一想。”
陆行舟摩挲着元宁的青丝,低声道:“阿宁,我只是太喜欢你。”
“哼,”元宁听着耳边阵阵的软语,抬眼望着他的神情确是温柔多了,“这么说,真是委屈着你了。”
“是委屈着你。”陆行舟一边说着,趁机将元宁的被子掀开钻了进去,将白又软的元宁抱了个结实。
元宁骤然被一团火围住,忍不住“噫”了几声。
陆行舟听着这娇软的声音,只觉得心尖儿都颤了几颤,将头埋了进去。
元宁到底还有几分清明,忙扯着他的头发叫他出来。
“陆行舟,你说了不胡来的。”
这回是用了狠劲,他也吃疼,强按捺住那股子野性,抬起头来:“阿宁,我不胡来,我就亲亲。”
亲亲,谁信呢!
就他刚才那架势,只怕元宁再说得晚些,他就已经闯进去了。
“你先把我衣服拿来。”
陆行舟知道她说的那身大红色鸳鸯戏水的寝衣,暗叹了一声,爬起身从地上捡起来,想给元宁穿上,元宁却没让。
“你别过来,我自己穿。”
她一只手护住胸口,一只手将寝衣接了过去。
陆行舟知道元宁是动真格的,只好呆在一旁不动。
今日天不亮元宁就起身了,闹腾一天,身子乏得不行,尤其是腰,简直觉得直不起来。
陆行舟看着元宁笨拙的动作,眉心一动,忽然想起元宁先前的话。
她说“那会儿只是犯恶心”。
元宁有孕,必然不敢声张,以盛府的门风,必然是连龙氏都不敢告知。
能被元康知道,肯定也不是元宁主动相告,而是元康自己看出了端倪。
有孕在身,本该得到最精心的照料,但元宁不但不能精心照料,还要装作无事一般。
该死!
陆行舟的眉锁得更深了。
“阿宁,我帮你。”
元宁正想训他不老实,谁知他的手竟然非常老实,规规矩矩地帮她把寝衣穿好。
见他当真没有再乱来,元宁才稍稍松口了气。
其实真叫元康说准了,元宁就是个耳根子软的。
她没生养过,不知道怀胎不易,也没人跟她嘱咐要注意什么。
若不是元康在婚前几次三番跟她强调不能任性胡来,她一早就从了他。
“你不胡来就好。”
“嗯,我真的不胡来了,阿宁,让我抱抱,别推开我。”
他伸手就来揽她。
元宁的心情有一点纠缠。
她不是木头,陆行舟喜欢她,她也喜欢他。
喜欢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喜欢他身上块状的肌理,喜欢他那双宽厚的手掌。
他这双手平日里拿笔又使剑,掌心里有些茧,摸着很粗。
但这双粗粝的手一直这么揉啊搓的,另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今日两人不过亲近了这么片刻,元宁身下的大红锦被早已经浸得湿了,只剩下脑子里还有一点点清醒。
她垂着头瞥了一眼他的胸膛,低低道:“我给你绣了一件寝衣,你穿上再过来。”
“好。”陆行舟爬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元宁备好的寝衣,换好之后,方才在元宁身边躺下。
元宁拉了他的胳膊枕着,仰头看着他。
陆行舟低头看着她。
此情此景,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在皇觉寺中的那些日子。
“陆行舟。”
“嘘。”陆行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娘子,你该改口了。”
改口吗?
元宁从前都是客客气气地喊他陆公子,后来被他逼着叫陆哥哥,等到两人之间有了那层关系,她便整天陆行舟陆行舟的呼来喝去。
曾几何时,她还跪在堂下,喊他“陆大人”。
兜兜转转,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大人居然变成了自己的夫君。
“夫君。”
她柔柔唤了他一声,见他似要开口,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夫君,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第132章
洞房里的喜烛终于燃尽了。
屋檐上的红灯笼透过窗棂洒进来一层薄薄的光, 照在两人的脸上。
元宁看着陆行舟清冷的脸, “难道你不想听?”
那倒不是。
刨根问底是陆行舟的天性,但今夜是陆行舟和元宁的新婚之夜,要让他听元宁和赵琰的故事,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疙瘩。
“你讲。”
陆行舟伸手替元宁拢了拢被子, 生怕她吹了冷风。如今她是双身子,须得好身将息才是。
已是洞房无望, 元宁肯对自己敞开心扉便是最好。
元宁翻了个身,依旧枕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帐顶上栩栩如生的合欢花织锦图案。
“与其说是一个故事,不如说, 是一个神奇的梦。”
陆行舟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屈了屈胳膊,将她揽近了些。
“是好梦,还是噩梦?”
“有什么分别吗?”
“若是噩梦, 你可不讲。若是好梦, 我不想听。”
跟赵琰在一起的好梦, 有什么可听的?
元宁听出了他的心思,轻轻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缓缓道:“在那个梦里, 我还是我,盛府的三姑娘,无忧无虑, 不知轻重。”
“那我呢?”陆行舟忍不住打断她。
“你,自然也还是你,高高在上,断案如神。”
“那我们呢?”
元宁微微垂眸,“在那个梦里,没有我们。”
陆行舟一默。
元宁知他心中难受,但这件事既然已经出现在他们之间,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她也不愿意跟陆行舟疙疙瘩瘩过一辈子。
“就如你猜到的那样,我在那个梦中嫁给了赵琰,成婚三年一直和睦。”元宁说着,感觉到枕着的那只胳膊僵了一些,她只得将她和赵琰的关系轻描淡写的带过。
然而哪怕只是一个“和睦”,仍旧引得陆行舟醋海翻腾。
“阿宁,我不明白,既然这是你的梦,为什么赵琰会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