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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海(78)CP

作者: 小合鸽鸟子 阅读记录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宋洲昨天为了登记身份信息,加了晚杯老板夏清泽的微信,才发现宋恩蕙也有给这个民宿点赞。

原来这位精神学博士在瑞士留学期间,也去巴黎做过交换生,和宋恩蕙当了一个学期的师姐弟,共修的课程也是《句读拉康》。

当然了,他们当年学的是法语版。夏清泽今天组织读中文的《治疗的方向和他的力量的原则》。

高云歌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块儿,就连单个词汇都难以理解。

夏清泽看出他的格格不入,应该是在座各位里理论基础最薄弱的,就在邀请别人念读前特意鼓励高云歌:“拉康故意把自己的论文写得晦涩难懂,他希望读者不要理解得太快。”

高云歌神色坚定,点了点头,努力跟上与会者的节奏。宋洲在屋里眼睛都要瞪直了,绞尽脑汁想知道这个夏清泽都跟高云歌说了什么,居然能让他这么笃定。这男的谁啊,不就戴副眼镜吗,穿得人模人样捧着本原著,就知识分子了?

可你还真别说,以宋洲这段时间对高云歌的观察,他好像就吃这一套。

卖苦力的对高学历的多少都带点滤镜。宋洲别提多后悔,早知道三年前他就应该把南洋理工的毕业证挂脖子上,这玩意儿在高云歌眼里,可比在酒吧里撒钱有魅力多了,宋洲更忘不掉的是那天在麒麟湾大厦ktv里,他唱的英文歌多简单啊,高云歌会让他反复唱,并露出“哇你怎么这么厉害”的崇拜的神情。

并不一定要西装革履,而是一种氛围。夏清泽就自带这种文化气息。宋洲都不需要企查查一下他的名字,就知道男人在这个年纪开办这样一个民宿,还能在非工作日的下午岁月静好地组织一场非盈利性质的读书,绝对需要家里的支持,更通俗的说,贴钱。

他的父亲至少是一个规上企业的实权经营人。山海市最大的空压机制造企业叫什么来着?法人代表好像也姓夏,夏楼山?

不仅仅是夏清泽,与会者里除了高云歌,绝对都是中产以上的家境。正领读的那一位女士放书的帆布包都是爱马仕的,旁边那位男士的手表能顶高云歌以前一年的工资。

都是这么些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经济压力的人在学习精神分析啊,宋洲忍不住阴阳怪气,巴不得路灯平地起,把这一窝布尔乔亚打尽全都吊起。

这年头不够小资,都不好意思得点精神疾病。百忙之中总算有一天假期的高云歌在这群人里却是最快乐的,看不懂,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就时常抬头看看身边的人的笔记,再装模作样地自己也划上两句。

他这会儿还真灵动得像只夜莺,又穿印花衬衫,落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真稀奇,摇头晃脑的样子极其轻盈。

他很努力地聚精会神,可这世间比理论术语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屋外的海浪,撒在吧台上的阳光,每个人用的笔的颜色,帆布包上的小马挂件……高云歌一直盯着,试图不去触摸就猜出用的是哪一层牛皮,他也会看向自己房间的方向。

站在窗内的宋洲被一帘薄纱遮掩,他看得清高云歌,高云歌看不到他。

很快小夜莺在这人世间就探索累了,泄气一般地塌下半边肩膀,小狗眼地看向旁边的那一位,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记录得那么起劲。他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恩,不是自己没有定性,而是宋洲发来信息。

宋洲问他:【学到哪儿了?】

高云歌陡然挺起身板,把手机夹进书的翻页里。他还考起了宋洲,反问他:【什么是费勒斯?】

宋洲没有犹豫:【叽。】

高云歌还补充起来了:【虽然拉康是法国人,但费勒斯是希腊语里的叽。】

宋洲很难不笑出声。合着高云歌听了那么久,就学了个叽的多种翻译?

他决定解救高云歌于枯燥的学习,又发了句:【甭管是法国叽还是希腊叽,都什么年代了,国外的月亮没有国内的圆,你还不赶紧净水楼台先得月,回屋吃点温州叽。】

隔着窗,二十余米的距离,宋洲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高云歌盯着藏在书里的手机,瞳孔随着阅读放大。

显然是看到比《拉康选集》更提神的内容,他也不管礼貌不讲客气,默默起身,收了书,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宋洲度过了人生最为忐忑的半分钟。

自从过完年从温州回来,两人天天同吃,但谁也没提要同住。

高云歌住惯了环湖佳苑,弟弟每个周末又要回家,流水线上好几个做长期的黄毛也以他的房间为中心,住进临近的隔断间里。

他没道理要主动提跟宋洲住一起,宋洲没动心思,才是值得奇怪和疑虑的。

但宋洲确实对去年年底的第一次心有余悸。

岂止是没发挥出平均水平,宋洲饶是三年没开过荤,也不应该结束的那么快啊,当真跟没干过这事儿似的。

再加上厂子一开线就兵荒马乱,不是在抢鞋底,就是去抢鞋底的路上,宋洲每天忙得性缩力满满,哪还有这方面的性致。

并且宋洲在那之后也没觉得意犹未尽,而是平静的虚无。像是明确触碰到内心深处的一处匮乏,他短暂的被高云歌填满了一下,高云歌离开了,那块空洞的棱棱角角,反而都变得异常清晰。

高云歌进屋后立即关上门。

跟小学生喜迎寒暑假那般雀跃,他三两步跳到了床上,小腿弯折,刚好跪坐在宋洲身边。

宋洲靠在枕头上面不改色,心里实则慌得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