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手机轻轻震动,眼睫一颤,周若安打了方向,将车停在了路边。
“接个电话。”他说。
一直随行身后的家用车疾驰而过,周若安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直至车尾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收回目光,滑开了手机。
“说。”周若安降下车窗,让微寒的空气涌了进来。
“你的生活助理找到了,他知道自己闯了祸所以吓得躲起来了。”
“他怎么说?”
“他求功心切,给方斐……”
“等一下。”周若安捂上听筒,转头便在阴冷的表情上糊了一层笑,“珊珊,后面有送给你的礼物,去看看。”
女人惊喜,回身去看,却在后排的脚踏上看到了一只入门款的老花托特包,有着明显使用过的痕迹,上面还别了几个徽章。
白素的手指将徽章轻轻一翻,遮着的竟是包上被烫的丑陋的烟洞。
“这个?”声音有些嫌弃。
周若安的目光锁住那只包时,细微的颤意从指尖不受控地蔓延全身。几天前的生日宴,最后清场时,这只包孤独突兀地静置在沙发的最右侧,那个位置曾是方斐整晚落座的地方。
“你的礼物在后备箱。”温柔得像云朵的话遮掩了一时的情绪,周若安看着女人兴高采烈地下了车,掀开手,问电话对面的人,“他对方斐做了什么?”
“用了蒙汗药。”
“草。”
“哪找的助理?”
车尾忽然传来女人的欢呼,塞满了整个备箱鲜花和礼物足够让惊喜延续几分钟。
在那句“爱你宝贝”传来的时候,周若安像早有预判似的又一次盖上了听筒。
他向车尾扔了一个微笑,手掌再次滑开,说道:“周家的不受待见旁枝,当初用他也是看中了他不拘一格的做事风格,没想到反倒害了我。”
周若安用肩膀夹住手机,伸手调整后视镜的角度,在车身与后备箱的狭窄缝隙间,女人的手正扯开第二个礼物包装。确认了这一幕,他坐正身子,抬手打开了车载电脑。
一张男人的照片映入眼帘。
面貌不算十分年轻,寸头,窄薄的眼皮,鬓角有疤,有着成熟男人的气度和体魄,令人生惧。
周若安眯起眼睛,觉得蔺逸若是再老个十来岁,怕是就是这副德行。
几天前,蔺逸将这个男人的资料扔在自己面前时,用手指点了点照片。
“张旭尧,33岁,新发镇第一中学的数学老师,那晚就是他在山庄劫走了方斐。”
“老师?”周若安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吃惊,“山庄里的保镖拦不住一个老师?”
“听说过焱越安防吗?就是那家有名的保镖公司。张旭尧曾经是其中的王牌,稳坐第一把交椅。后来他跑去当了老师,不过每到假期,还是会回焱越给那些保镖做培训,白九就是他带出来的。”
周若安掩不住惊讶:“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转行?”
蔺逸淡声道:“志不在此,以他的本事要是继续经营,烟城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周若安眼中的忧色更重,问出了问题的关键:“他和方斐什么关系?”
“师生。方斐上高中时,张旭尧是他的数学老师。”蔺逸的话迟了片刻,“不过......目前看两人看起来要比师生亲密一点。”
这话的意思两个人都懂,周若安在如今男男的问题上一点就通,因而眼中的波澜更深。
“这样的话,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应该不会放过你。”
两道声音幽幽地重合在了一起。
车门一响,女人坐入了副驾,张旭尧的资料刚好切换成业务数据,周若安扬起笑脸:“喜欢吗?”
转而,他对着电话说:“就这样,挂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要小心。”
“嗯。”结语仓促,只有“知道了”三个字。
踩下油门,车子再次上路。随着前行,树林愈发幽深,落叶层层堆积,被秋风拖着裹入车轮。刚转过一个急弯,周若安瞥见灌木丛中黑影一闪。
刹那间,一张带着尖锐阻车钉的黑网横在了车前。
周若安猛踩刹车,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可车速太快,一切都来不及了。车子一头扎进了陷阱,轮胎被强韧的黑网死死绞缠,阻隔钉轻易刺破了橡胶。
女人的尖叫和轮胎爆裂声同时炸开。车身开始剧烈摇晃,不受控制地左右扭转,直至动力耗竭才停了下来。
周若安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身旁的女人依旧在叫,他嫌烦,直接用手堵了她的嘴:“别吵!”
又很快调整阴戾的表情,哄道,“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周若安谨慎地跨出了第一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秋风穿梭在林间,发出簌簌的低语。
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路旁,周若安的瞳孔骤然紧缩,密林深处隐隐漏出半个车身,细看,正是那辆刚刚随行在自己身后,又超车离去的家用车。
未及反应,身旁已有脚步声。再抬眼,戴鸭舌帽的高大男人已近身前。
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皮手套揪住他衣领的力道大得惊人,周若安又被塞回了车内,男人拽着他的头发往方向盘上用力一撞,“砰”的一声,剧痛袭来,周若安偏头伏在方向盘上时,终于看清了鸭舌帽下的那张脸。
不算十分年轻,窄薄的眼皮,鬓角有疤,张旭尧。
下一刻,世界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