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小仙君沦为废人后(190)
上一次见到月亮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谢濯玉眯着眼,恍惚地想,那时的他似乎是很开心的,因为有人陪着他一起看月亮,还对他说了许多让人心都要软成棉花的话。
那是谁?是谁呢……谢濯玉头疼欲裂,回忆又一次戛然而止。
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想不起来他说了什么,想不起来他的长相。
谢濯玉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他想自己可能已经疼坏了脑子。
也许是因为被关在这里太久了,他的头又总是那么疼,几乎一刻也不消停。
也许是他听不见除了心跳和呼吸以外的声音,看不见一点光,一日又一日地待在这,孤单得难以忍受。
所以他臆想出了一个人,一个对他很好的、爱他爱到会奋不顾身来救他的人。
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眼前的月光会不会也是他的臆想?他所处的这间刑室一定是真的吗?
纷杂如线团的思绪无疑加剧了谢濯玉的痛苦。
他艰难地跪坐起来,额头抵在石壁上用力地磕了两下,用力按在石壁上的十指已经痉挛。
“师弟……”一个饱含担忧与怜惜的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在此刻倒像是根救命的稻草。
谢濯玉微微偏过头,透过缝隙,对上了宗尧的眼睛。
宗尧死死地盯着谢濯玉,良好的视力让他能将人看得一清二楚。
而也是在看清的一刻,他本来已经打好的腹稿突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会是谢濯玉呢。
他这进门最晚的师弟谢濯玉,虽生了一张昳丽绝色的芙蓉面,却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一点也不好相与。
印象里,谢濯玉永远衣不染尘,端方雅正。
可眼前的人一袭单薄白衣皱巴巴的,其上的尘土已经污得衣服快看不出来本色。
领口也松松垮垮,露出大半锁骨。
平日束得整齐的墨发尽数散了下来,又乱又打结,没有一点光泽,跟枯草似的。
那双从来澄澈干净宛若琥珀与琉璃的浅棕眼瞳此刻黯然无光,明明在看着人又好像没有聚焦。
宗尧的视线凝在谢濯玉额角的血痂上,然后缓慢地落到谢濯玉手背和手腕上的道道血痕,突然就觉得嗓子干涩无比。
纵使灵力俱封,到底是仙人之躯,伤口愈合的速度非凡人可比。所以那血痂和抓痕意味着,谢濯玉的伤口总是在未愈合时就被抓破,从没好过。
“师弟,今日是七月初七,我求了师尊准许来看看你,”宗尧稳了稳心神,率先别过视线,“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说着,他从储物芥子中拿出了一个扁扁的木盒、一个巴掌大的玉瓶,然后从缝隙里塞进了石室。
谢濯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木盒和玉瓶,半晌才在宗尧的催促下去开。
木盒打开后,淡淡的甜味溢散出来——小小的木盒里,静静地躺着四五块桂花糕,俱做成了月牙的形状,瞧着很是精致。
他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甜味便在口中蔓延。他捏着剩下半块,下意识转过头去:“这个好吃,你……”他望着宗尧愣住,话语戛然而止。
宗尧心头一颤,心里很是清楚他这反应是因为谁,面上却得装傻,只能转开头轻描淡写道:“特意为你带的,你喜欢就好,不必分给我。”
谢濯玉放下木盒,伸手握住玉瓶,捏住瓶口塞子时手指颤抖得厉害。
那塞子也是玉做的,他手指没什么力,只是平直伸着都会抖,此刻只是觉得这玉塞捏不住。
尝试数次,终于打开了。
谢濯玉低下头,将瓶口凑到鼻尖,小心地嗅闻。
醇厚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突然觉得嗓子发干,甚至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他将玉瓶抵到唇边,只浅浅抿了抿酒液。
清甜的口感莫名熟悉,好像他曾与人一同饮过许多。
然而下一刻,谢濯玉又在剧痛中开始怀疑这也是自己的幻想,险些握不住玉瓶将酒洒了出来,但到底是稳住了。
宗尧早已经转回了头,在谢濯玉查看东西时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也将他开个玉瓶都费劲的样子尽收眼底。
“师弟,”宗尧脑子一热,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语气也急躁了些许,心底转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别再想着那头龙了!”
谢濯玉塞好玉瓶才抬起头,望着他时一脸茫然。
他轻声反问道:“龙?”
宗尧自知失言,目光闪躲,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什么龙,我应该想他吗?”谢濯玉凑近几分,紧紧盯着他,“我是因为他才被关在这里吗……师兄?”
宗尧不语,仓惶地把头低下去了,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什么龙,我脑子糊涂了……你莫再问了。”
谢濯玉不再追问,只是抿着唇静静地望着他。
宗尧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储物芥子里取出了一根桃花枝,小心翼翼地塞给谢濯玉。
“师弟,我记得你是很喜欢桃花的。”
“你还记得那次群仙宴吗?那日你喝醉了,跑到林子里睡了一觉,走时还折了根桃花枝。你宝贝得很,碰都不让碰。”他轻声道,“你的洞府有禁制,我进不去,那根是拿不到了,所以我便去鹤鸣山特意为你折了一枝桃花来。”
“师弟,我想你心中有许多事想做,可你只要被关在这一日,便一日做不成,一件也做不到。”宗尧吸了吸气,苦口婆心地劝,“师尊说你是千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好苗子,是所有人里最有希望问鼎大道的,若真有那一日,有什么实现不了呢……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