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277)
姜衍指尖蓦然一痛,瞬息倏然收回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你疯了,谢镜泊?”
姜衍不可置信地抬眼,简直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你——”
——这人竟然从方才起,便一直一刻不停地在给燕纾的尸身输送灵力。
难怪燕纾从方才起面色依旧红润,难怪仍有鲜血能从他伤口间流出……
姜衍咬牙。
面前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沉沉抬头,碧色的眼眸间透出一片死寂。
不过这几息,他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白下来,甚至呈现了隐隐……油尽灯枯之相。
“你放开他。”
姜衍忍无可忍,折扇一翻,直接聚起灵力便要去逼他松手。
“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你这般消耗你自身灵力,是不要命了——”
但他折扇刚逼到近前,便听“砰”的一声闷响,方才那透明的屏障再次在他周身浮现,姜衍一时不差,虎口处蓦然一痛,折扇竟然被直接击飞。
“我知道。”
谢镜泊哑声开口,低低咳了两声,周身的灵力一瞬不稳,却又瞬息恢复平静。
“我能……救他,师兄他身体……还是温热的……”
“那是因为你的灵力在维持他气血运转!”姜衍咬牙,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你救不了他谢镜泊,他已经不在了,谢镜泊,师兄已经死了……”
他踉跄一步,终于控制不住声音间的哽咽,泪水从通红的眼尾间瞬息落下。
“你现在这般惺惺作态有什么用,方才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要将八万春还给他,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心中清楚这件事与谢镜泊无关,怪不得他,怪不得师兄,也怪不得他们……任何人。
姜衍周身的力量一瞬消失,膝盖处一软,重重地跪在一片泥泞间。
“为什么……我没有拦住他……”
谢镜泊身子颤了颤。
他垂下眼,望着怀里安然昏睡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踉跄一步一点点站起身。
“我能……我能救他。”
“我有办法……八万春……还在,他还没死……”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铮”的一声裂帛之音从身后传来。
谢镜泊下意识回过头,脸色一瞬煞白。
原本静静落在地上八万春忽然不停颤抖起来。
九节鞭骨寸寸断裂,莹白鞭骨在风中发出冰落般的脆响,九节玉环间游走的淡青色灵光骤然坍缩,一截截崩塌,消弭于无形。
不远处的微尘里仿佛也感应到什么般,剑身跟着颤抖起来,恍若无尽哀鸣。
谢镜泊瞳孔微缩,揽着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鞭在人在,人亡亦亡。
“不……”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旁边的姜衍忽然一瞬伸过了手,不由分说将他死死拉住。
整条灵鞭轰然炸开细雪银砂,清越嗡鸣响彻云霄。
最后一截环扣悬在燕纾苍白的指尖,犹自缠绕着不肯消散的灵气凝成半透明蝶翼。
然后剩余的……便逐渐一点点消散于虚无。
燕纾魂魄如今是真的……消散在天地间了。
旁边一直匍匐着的妖兽不知看到了什么,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忽然站起身,口中发出巨大的嘶吼。
磅礴的妖气瞬间在天地间席卷,谢镜泊耳中一片嗡鸣,本就强弩之末的身子终于撑不住,伧然呛出一口鲜血。
周围人同一刻,眼前也霎时一黑。
周围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奔涌而来,谢镜泊心中莫名有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下一瞬,却感觉怀里人的重量一寸寸消失。
“不要——”
谢镜泊瞳孔瞬息紧缩。
他再顾不得眼前一片昏黑,踉跄着爬起身想要带着人离开,但却无法阻止怀里的人逐渐消散。
“燕纾,师兄……不要,你不要走……”谢镜泊终于忍不住,近乎嘶哑地颤声开口。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尾音带着熟悉的调侃。
谢镜泊蓦然睁大眼,身形僵在原地。
下一瞬,怀里的重量一瞬完全消失。
谢镜泊踉跄一步,眼前终于窥得一点清明,不顾眼周的刺痛,极力睁开眼低下头。
燕纾不见了。
如同方才的八万春一般,仿佛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谢镜泊眼眶一片猩红。
“不,不可能……”
他骤然转过身,踉跄着不知往哪里走去,俯身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旁边的边叙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掌击在他后颈。
他抬手接住无声无息倒下的人,目光落到谢镜泊紧攥的手指间,神情微微一凝。
谢镜泊手间攥的,是一件碎裂的布料。
——那布料上绣的,是四大宗之末,扶摇念的门徽。
·
一年后,惊蛰将至,茶雾弥漫。
檐角铜铃撞碎满城梨花,青石板缝里已攒了层湿漉漉的碎花。
离京城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内,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扶摇念近几月忽然又开始在坊间游走了,好似是要调查什么……”
“果真如此?不是说那扶摇念门主病重,已修养一年有余了?”
“修养好了呗,一年前销春尽出了那么大的事,这扶摇念身居四大宗之末,如今又与销春尽互为敌对,不得赶紧壮大起来……”
那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语一时间顿了顿,又不约而同地瞬息转移了话题。
“那扶摇念是四大宗内最神秘的一门,但算卦、暗访等都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