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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纪事(12)+番外

作者: 蝉欢 阅读记录

“嗯?什么?”被陈惜言忽然打断,唐潋手一抖,手机上显示“over”。她抬头说道:“不长住,这里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是一座房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陈惜言在三街巷里,在咖啡店,甚至是在街道上,常常听到人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话语,对一条大道相隔的相山区。相山区被申城人戏称“富人院”,据去过那里的人描述,相山区会所的一杯水都要普通人一年工资。

或许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尊贵,有的人生如草芥。但是陈惜言不在乎这些,她只要好好活着,会有那么一天她什么都会有。

她一直一直这样坚信着,撑到了今日。

“好羡慕。”陈惜言听到这话,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唐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一笑:“你好诚实,惜言。”

陈惜言撑起身子,摇头道:“这是实话,如果有人送我,我会一辈子记得她。”

电光火石之间,唐潋觉得陈惜言这句“如果有人送我”,并不是在说房子,而是一些其他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叮咚——”

店家终于到了,唐潋点的是她常吃的那家面馆。高汤浇灌,面条劲道,她一向不喜欢西餐,留学的朋友戏称她这是“中国胃”。

“快吃,吃完咱们就出发。”唐潋说。

——

傍晚时分,申城郊区。

郊区向东十余里,有一家著名的“农家乐”。他们种有一片果园,春日苹果花、梨花、桃花绽放,远远望去大片雪白白,犹如云海。

“这里拍照最好看,今天我们不进入主题,让你适应一下我的风格。”唐潋单手关车门,风衣加身,脸上架着墨镜,冲陈惜言招呼道。

“好。”

绕开游客多的地方,唐潋轻车熟路找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这里满地梨花,池塘荡开水纹,鸭子悠闲地游着。

在这些远处,群山连绵,山峰在云端时隐时现。

陈惜言一身长裙,上半身是灰绿色马甲,搭着白色衬衫;下面是白色半身裙,裙带系成蝴蝶结,长长的带子在风中抖动。

“对,就这样不要动。再笑一次,不要露牙齿——”唐潋半身蹲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举着相机指挥道。

陈惜言站在梨花树下,一手抚摸花瓣,一手攀着枝干,脚尖微微点起。在她的余光里,唐潋一直紧紧盯着镜头,语气比平日严肃。

“卡擦,卡擦——”

“惜言,很厉害。我的风格还适应吗?”拍摄结束后,唐潋满意翻过一张张照片。陈惜言比她想象得自然许多,她不像有些人畏惧镜头,反而直面它。

犀利、冷峻、柔和,全都集于一人眼眸。

这一组普通的生活照,一张又一张,无端生出些许故事感。

挖到宝了!!!唐潋心中狂喜。

“可以。”陈惜言回答道。她揉了揉酸软的手臂,对唐潋说:“唐潋,我饿了。”

天将暗未暗,处于白日与晚上的交接点,整座城市陷入一整片黯淡的蓝。不远处农家乐的灯一盏盏亮起,兴致而归的人们聚在一起。

“我们去吃饭。”唐潋收好相机,看到陈惜言一直在揉手臂,后知后觉道,“手很酸吧,我给你揉。”

陈惜言一个不察,手臂被身边的人拽过去。她感受到唐潋长长的指甲轻刮在她的肌肤上,麻酥感让她浑身战栗。

“不,不用。”她不着痕迹推开唐潋的手。

哦,敏感点。唐潋眼中闪过戏谑,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故意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惜言也不解,她老实说道:“你碰我那里,会很痒。也不是痒,就是呲溜一声,脑子感觉什么东西划过去——”

等等,怎么越说越奇怪?

转头看一旁,唐潋低头含笑,肩膀耸动。她笑得眼里带出了泪:“好了好了,去吃饭。”

农家乐的菜都是自己种植,家禽家畜鱼类等也是现宰现杀,新鲜得很。一桌子菜上齐后,两个人端起碗,风卷残云。不多时桌子上的盘子已然空了。

“会喝酒吗?”唐潋开了两瓶啤酒,问陈惜言。

“会一点。”陈惜言接过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结果不出意料,她猛烈的咳嗽,淡黄色酒液顺着殷红的唇流在地上。

唐潋上一秒还在为她的“会一点”惊奇”,下一秒看到陈惜言如此,赶忙抢回酒瓶:“不会喝不要逞强。”

“你想喝酒,我想陪你。”陈惜言说。

“不,不用。”唐潋脸上的笑淡了些,她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惜言,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野草吗?”

陈惜言点头,又摇头。

“选择它,是因为我看见了它。那天是很糟糕的一天,我吃了黄油饺子,肚子疼了一天,晚上还要去参加晚会。但是晚礼服中途拉链松了,它好重,整个向下跌。我用尽全力托着,想要跑出那场宴会,但是鞋子好高,刚跑出没几步就摔在地上。回家后又被父亲责骂,说我从来都长不大,给他丢了脸。”

“然后呢?”陈惜言轻声问道。

“然后我很生气,半夜开车来到这里。当时也是春天,我蹲在石头旁边看到一颗小草。它好小,风一吹就没了影,过一会儿自己又抬起头。它长在岩缝里,长在田地里,长在一望无际的陆地,长在我们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任何地方。惜言,它好自由。”

唐潋喝完了一瓶又一瓶,散落的酒瓶相继倾倒,发出乒乓声响。夜晚的郊外时有鸟叫虫鸣,稀疏的风里夹杂着人们的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