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纪事(53)+番外
那一天醉酒之后,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亲她了?
但是,亲也不一定亲嘴,对吧?
活了快十九年,她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怪就怪在以往活得艰难,风花雪月之事都未曾想过。
所以她想亲唐潋吗?陈惜言眼中有些挣扎,她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可是她分不清这是什么。
“陈惜言。”
想得正入神的时候,陈惜言觉得自己手腕一凉,抬眼撞上唐潋的目光。唐潋正盯着她,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她此时的眼神,如同一面镜子,好似照的所有东西都无处遁形。陈惜言心中一慌,连连后退道:“你脸上有蚊子,我想帮你打蚊子。”
唐潋似笑非笑点头:“还有吗?”
“还有……别在这里睡,会着凉。”陈惜言硬着头皮回答。
“好吧,惜言。”唐潋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坐起身,拉着陈惜言的手进了卧室。
灯光昏黄,叫人看一眼便昏昏欲睡。唐潋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那双眼睛闭上,陈惜言松了口气。
随即她下床拿着一包黑色塑料袋,悄声离开了家。
——
又是那一片田地,和那一片麦子地。
还有那一座墓碑。
墓碑上的字刻得很深,不过寥寥数行就道尽了一个老人的一生。何时生,何时死。
陈惜言划开火柴,点燃了黄纸。橙红色火苗跃动着,将黄纸变成了灰烬,那些灰烬在空中飘荡,融进了无尽黑暗里。
最初的痛楚已经过去,陈惜言再次看到这个墓碑,心中只有一片无比的空荡。
犹如这一片望不尽的平原,她不想承认的故乡。
“奶奶,你知道我逃走了那一天是不是很高兴?”陈惜言站在灰烬之中,笑了笑,“你一定很高兴,只是很可惜我们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小时候,她每每被陈家赶出家门,都是奶奶给她一口饭吃。村中人厌恶陈家,尤其是不想沾她的霉运,可是何奶奶从来待她如亲人。
她的眼睛里含着水雾,一仰头泪水滴进了耳窝。咸湿又冰冷的触觉让她浑身一震。
火燃尽了,陈惜言又划了一根。
她的视线穿过墓碑,瞭望一块又一块田地。往东是书记一家的,往西是陈家的,这片土地上冬种小麦春种棉花,一年四季循环往复。
她的童年、少年,也如此循环往复。
何奶奶曾说,这里不是她的故乡,这里不是她的落脚之地。诚然这里不是,随着待她最亲的人死去后,她与华平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一阵又一阵风吹得火光晃动,云层盖住了月亮,光亮不在,甚至那墓碑上的字都模糊起来。
陈惜言抬手擦了擦眼睛,轻声说:“奶奶,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给你烧钱,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何润芝是村子里的老教师,德高望重。她的子女各个都是出人头地,孙辈年轻能干,她不缺陈惜言的看望。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事情,使得陈惜言身心俱疲。从她在旁人口中得知陈德志和吴媛的消息,再到警局认领尸体,然后得知何奶奶的死讯中间穿插唐潋的到来,每一件都让她猝不及防。
或许这里的事情可以结束了,她可以完全地开启新篇章,如同以往想象的那样。在申城,上学、读书,并且不在战战兢兢。
还有唐潋……
“对了奶奶,我想告诉你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希望她一直陪在我身边。”陈惜言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说。
奶奶,可以保佑我这个愿望能够实现吗?
“噼里啪啦——”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陈惜言狐疑地向后看了一眼。一个酒瓶子歪倒在土地上,恍惚之间还有一个人影。
陈惜言沉默了几秒,出声道:“唐潋?”
无他,那个酒瓶子就是她们方才喝酒的酒瓶子。
唐潋原本躲在树后面,她听着陈惜言久久不出声,本来想着看一眼,不料地下有石头,这一看看了一个踉跄。
带的酒还滚出去了一瓶。
“惜言。”唐潋拍拍身上的尘土,尴尬地笑着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她与陈惜言对视两秒,从包里掏出啤酒道:“喝吗?”
二人在小土坡上坐下。小土坡风景颇好,往下看是一条清浅的河流,泛着隐隐白光。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陈惜言开了一瓶酒,吞咽着。唐潋递给她开瓶器,笑着说她看到了那包黄纸,就想着她是不是去祭奠奶奶。
“我担心你哎,惜言。”唐潋伸手拨去了陈惜言脸上的碎发,指腹轻轻揉搓着她的。
“我只是来上个坟,上完就走了,”陈惜言嘴角放平,目光幽幽望着前方。
唐潋不语,她在吃火锅的时候就看到了陈惜言买的黄纸,只是觉得她应该需要陪伴。她觉得需要,便来了,似乎并没有考虑什么。
“那现在,要走吗?”唐潋出声。
陈惜言摇摇头,将瓶子里最后一滴酒灌进喉咙里。可能是喝得多了,这些酒在嘴里,一丝味道也没有了。
她的目光转向西边,一片挺立的麦子地里,唯有陈家那一块地是光秃秃的,只有新建的泛着湿气的小土堆。
她指了指那个方向,又指了指她们面前的河流,对唐潋说:"那一天在车上,我说他们死得理所应当,你居然没有一丝疑问。"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疑惑,唐潋解释道那是因为她们还不算熟,所以没有问。陈惜言听到这话,一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只是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