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谈精灵的领主不是好女帝(446)

第267章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整个兰蒂斯公爵领都笼罩在一片风雨欲来的肃杀气氛中，原本属于大公爵的那座城堡尤甚。

芙宁兰蒂斯独自站在环绕城堡的幕墙上，眺望着远方的夜色。

自帝都内所有人一朝死绝，连同她的父亲——兰蒂斯大公，也一同葬身于那座城池内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又一个冬日到来了。

芙宁拢了拢被冷意浸染的披风，发丝在寒风中凌乱翻飞，感觉这将是她人生至今要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远方是一片沉寂的黑暗，但芙宁知道，那里正驻扎着压境而来的敌军。

一切来得太快了。

快到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父亲突然死去，留下的是一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的兰蒂斯家族。

她刚从公学归家没多久，还未来得及从亲人横死的悲伤中挣扎起身，就被赶鸭子上架地推上了家主的高位。

噩耗传回公爵领后，芙宁那位在坎培斯王国谈生意的私生子兄长安德烈斯也匆匆赶了回来，还纠集了一群拥簇想要同她争夺家主之位，可他过于高估了所谓“人脉”的实力，也忘记了，大小姐可是公学内素有天才之名的新一代魔法师。

——只不过是一个连禁咒都不是的火系魔法，安德烈斯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变成了一个浑身大面积烧伤的重伤员，最后是横着被人抬下去养伤的，日后也只能瘫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而亲手废了与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长的大小姐面无表情，在巨大的变故面前，她飞快地成长了起来，软弱、天真、浮躁……从前那些在父亲庇佑下尚可以任性肆意的脾气统统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咬着牙的狠劲儿，靠着它，芙宁硬生生撑到了今天。

但当横扫北境、覆灭光明教会的约因郡大军压境时，芙宁感觉自己很难再撑下去了——敌人太过强大，那些人类与异族，还有各式各样威力强大的古怪武器加成的军队已经击垮了全大陆最强的光明军，芙宁不认为自家的私军能比光明军撑得更久。

而且，即便他们能够撑住敌军的进攻，一旦那个爱丽丝出手，兰蒂斯领最终也只有覆灭这一个下场。

毕竟，她已经不再是芙宁刚认识时的那个小小领主了，现在的爱丽丝，据说已经有了足以和神明比肩的实力，甚至传说连光明神都是被她杀死的。

饶是现在，芙宁在回想起这些消息的时候还会感觉到荒谬——那可是光明神！不是什么杂鱼似的魔兽，居然会被一个还要靠别人挡下自己攻击的少女给击败？

可不管她有多么难以置信，种种现实的迹象都表明：这些很有可能都是真的，爱丽丝的确已经今非昔比，她芙宁兰蒂斯如今也要在她带来的阴影下惴惴不安，焦虑难眠。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芙宁缓缓闭上了眼。

压力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层层堆积在她的肩头，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作为兰蒂斯家族目前的当家人，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后退。

哪怕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根本无法抗衡的猛兽，她也必须，至少奋战到最后一刻，而且在倒下之前也要保持着兰蒂斯家族最后的体面。

这是传承数百年的老牌贵族——高贵的兰蒂斯，不得坠落的荣耀。

风声在耳边呼啸，芙宁站在幕墙边缘，重新挺直了脊背。

她微微眯起眼，强迫自己去思考接下来的应对，哪怕只是徒劳。

就在这时，大小姐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她皱眉回头：“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空气骤然凝固。

就在芙宁陡然收缩的瞳孔倒影内，一道熟悉又让人恐惧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没有任何预兆，那个她刚才还在揣度的可怕敌人，爱丽丝，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身后，笑眯眯地望着她。

“好久不见啊，芙宁小姐。”面容比从前变得更加成熟艳丽的少女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芙宁屏住了呼吸，这一刻，直到她亲自和爱丽丝面对面的这一刻，她才彻底相信了有关于光明神之死的传言。

恐惧本能地在血液里炸开，肢体一度发僵。

这家伙，的确已经深不可测到了一个令人心生畏惧的程度，让芙宁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不可名状的庞然存在。

但兰蒂斯家族的荣耀依旧撑住了她的脊梁。

她狠狠攥紧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将它们藏进披风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强迫自己直视那双可怕的眼睛。

“爱丽丝……阁下。”

芙宁声音微哑，尽力维持着体面与冷静，她挤出一个能最大限度保全兰蒂斯尊严的敬称，问道：“您深夜突然来访，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莫非是想要来取走我的性命，然后好直接拿下群龙无首的兰蒂斯家族么？”

爱丽丝“唔”了一声：“你说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芙宁心脏紧缩，瞬间甩出了魔杖，几乎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释放出传送魔法，试图先一步逃出爱丽丝可能的攻击范围。

可惜她失败了。

传送魔法的辉光只不过刚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了。

芙宁脸色苍白地停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体内同步沉寂下去的魔力，终于对爱丽丝的强大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这一刻，芙宁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食物链上层的猎食者。

而她，只不过是猎食者脚下，尚且负隅顽抗的一只濒死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