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暗香浮(4)
第二天,我盛装打扮,进天牢探监。
牢房昏暗腐臭,庆宁伯、夫人和嫡姐蜷缩在稻草堆里。
铁门开合声一响,众人神色惊恐。
门一开,锦衣卫就会提人审讯。
墙上挂了带倒刺的长鞭、剜眼珠的刀子、夹断手指的竹棍子、水刑用的高丽纸,血迹斑斑,伯府众人都领略过它们的厉害。
庆宁伯在黑暗里磕头,声音仓皇:
「军爷军爷,我手指头都断了,别再提审我了。您看看我女儿,年轻貌美,三皇子都喜欢得不得了,您也试试……」
齐如意被推搡到栅栏旁,一张俏脸挤得变了形。
她紧紧咬着牙,满脸垂泪。
我轻轻笑了一声:
「姐姐,你要的金钱绿萼梅,我带来了。」
小玻璃油灯下。
一枝梅花幽幽盛开,香气扑鼻,同此地的肮脏腐臭形成鲜明对比。
齐如意猛地抬起头,满脸狰狞喊道:
「你这个贱人,你害了全家,你还有脸来!」
「你怎么没死!?」
「伯府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
庆宁伯和夫人也连声跟着骂:
「贱蹄子,跟你那贱娘一样不得好死,早就该掐死摔死在门前。」
「伯府好吃好喝供着你当了十几年小姐,你不思回报,竟然还想着害人,没了伯府,你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么,你就是泥猪癞狗,无父无亲猪狗不如的烂东西!」
「还不快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
三个人,唾沫星子乱飞,骂得脸红脖子粗。
伯府有哪一点对得起我呢?
杀我娘。
动辄打骂侮辱我。
把我嫁给年逾六十的老头。
想让我当三皇子的泄欲工具。
逼我吃掉娘的骨灰。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这才是猪狗不如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落到如此境地,他们还不知悔改。
欠打。
我摇了摇头,塞银子给锦衣卫:
「两个老东西,太吵了。」
锦衣卫的番子十分有眼力,他们把庆宁伯夫妻拖出来,捆在地上,拿了钳子一颗一颗拔牙。
鲜血流了一地。
惨叫声尖厉。
「嘉禾,救救爹爹……爹以后对你好……」
「呜呜呜……」
一颗一颗的牙被扔到栅栏里,噼里啪啦的,打到齐如意身上,就绽开一个血花。
她的嚣张气焰渐渐熄灭,脸色惨白,死死抓着栅栏。
「你……你别太得意了。」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庆宁伯晕了过去,番子一刀扎到他腿上。
他浑身颤抖,在地上哆嗦,死鱼一般扑腾着。
无力挣扎。
这就是天牢。
富贵已是昨日云烟,痛苦屈辱才是常态。
死了,也就是死了。
轻飘飘的,无人计较。
齐如意早就知道四皇子的恶名,那府上不如天牢安生。砍头的日子未定,能活几日算几日。
所以,她一直不肯接受四皇子的好意。
她很懂欲擒故纵。
不去,她尚是伯府出身的小姐,纵使获罪,但身份教养仍在,指不定哪一天三皇子就来接她。
前世,她确实如愿以偿,成了三皇子妃。
去了,那就是隐姓埋名的奴婢、妓女、玩物,任人揉圆搓扁、肆意耍弄,再也翻不了身。
我今日前来,就是用庆宁伯的惨状告诉她,去不去,根本由不得她——我这个得志小人会时不时来探亲,让他们享受一下我娘当年的待遇。
齐如意后悔了。
她浑身发抖,嘴唇咬出血渍。
我把那枝绿梅扔到她脚下,轻蔑一笑:
「多美的花,可惜要陪着姐姐在这里烂掉了。」
铁门合上时,我缓步而出,身后传来一声怨恨至极的尖厉叫声:
「齐嘉禾,你等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等我出去就杀了你!!!」
是齐如意的咒骂。
不逼她这一把,她还龟缩着不出来呢。
嗯,我等你——我的好姐姐。
第9章
第二天。
天牢里死了个寻常的伯府小姐。
四皇子寻得了一匹极好的扬州瘦马,面如海棠,腰肢似柳,床笫间颇有风情,极受宠爱。
诗会时,那美人身着轻纱,猫儿般窝在四皇子怀里,含了葡萄酒喂给主人。
四皇子把轻纱一层一层拨开,笑着炫耀:
「诸公且看。」
美人肩头洁白如玉,纹了一树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艳丽娇媚。
众人惊叹不已。
四皇子又得意道:
「床笫之上,美人动情,则海棠花开,满室春光。」
众人哈哈大笑,引以为风流韵事。
有几个服了五石散的文人,伸手去摸那海棠花,大胆调笑道:
「皮肉真嫩,不似那些民间女子,糙得很。」
「有如此好的人皮纸、美人血,殿下又可诗兴大发了。」
有人好奇:
「这美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四皇子饶有兴致地托起那张美人脸,镶了宝石的匕首贴面而过,寒意袭人。
「媚娃,你自己说说,你是谁?」
齐如意……不,如今是四皇子珍爱的媚娃了,她屈辱地低下头,婉转道:
「奴唤媚娃,出身扬州,得殿下垂怜,才有幸踏足贵宝地。」
哪里还有勋贵之女的桀骜不驯。
满是被驯化的乖巧顺从。
四皇子满意地搂住她:
「天下美人俱是两眼一鼻一嘴,哪有不相似的呢,只有媚娃深得本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