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30)
卫素瑶怔怔出神,她从前和秋兴住在一起,没事就跟她说旅游和出差去过的地方,泉州,厦门,扬州,云南,桂林,重庆......秋兴听得一声不吭,卫素瑶以为她不感兴趣,原来她听进了心里,也许她明白这辈子走不出去,所以不敢表露希冀。
然而讽刺的是,现在秋兴出去了,她自己却被困得死死的,不止困在了空间里,还困在了身份里,她连希望都没有。
曹寅转身走至窗边,闻外面风雨飘摇,开一道窗缝,望出去迷乱,带进了冷风冷雨,水汽沾在他的睫毛和鼻尖上。
卫素瑶被冷气吹得回过神,强忍心里的凄哀,对曹寅说:“曹大人坐会,外面风雨交加,等雨停了再走。”
“不成。”曹寅坚决而低声说。
卫素瑶沏着茶,动作行云流水,她端过去递给他。曹寅垂眸看着茶杯半晌,没接。
窗缝里的冷风咻咻灌进来,裹挟着雨水和枯叶,被带进屋中。卫素瑶还举着茶杯,巴巴地等着他接,鬓边的头发丝被风吹得一飘一飘,沾在她的唇角,他心里泛起些疼意,忍不住提她撩开了沾唇的头发,回头重又将窗关紧,接过她手里的茶,回到桌前放了,还是没有喝。
卫素瑶想,从前他们共饮一竹筒的桂花酒,你一口我一口喝得不亦乐乎,现在他连她倒的茶都不喝了。
究竟为什么两个人非得变成这样。
当然,她理智上自然是晓得为什么的,可是在情感上始终难以接受。在他们的远与近之间,似乎缺了点情感上的过渡。究竟为什么曾经肆无忌惮说笑的两个人,要变得这样生疏,究竟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却不能再相碰。
她的手指不由地在袖中发起抖。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她坐到梨花木椅上,给自己斟了杯枇杷酒,慢慢地嘬着,闭眼品着舌尖上的甘甜清冽,一杯又一杯,分散注意力后,卫素瑶手部的发抖才慢慢缓解。
曹寅闻见了背后的酒香,听到那杯盏窸窣叮当的声响,从未停止过。
雨一瓢一瓢地泼在窗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曹寅转身去,对她说:“这酒后劲大,适量饮。”
她转上来眸子,静静瞧了他一眼,没有停杯的意思,仰头就是一干。曹寅走去夺了她手中的杯子,捏紧了,伸臂移到桌面上她够不着的地方。
没有了酒精的灌注,他还近在咫尺,卫素瑶顺手抓了他的袖子,狠狠地盯着他看,那长而微翘的睫毛,下面掩了一对眼神紧张的水眸子,玻璃珠做的,英挺的鼻,不笑的时候也微勾着的唇角,喉结......一切的一切,这么近。
她又不可遏制地抖着双手,感到大脑不能控制身躯的狼狈。
曹寅逐渐地睁大了眼睛,看见她双肩和双手都在颤抖,她羞惭地埋下脸去,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像断线的珍珠。在灯光下,他终于发现了卫素瑶的不对劲。
“好端端怎么哭了?”
卫素瑶摇头,下巴上一排水珠哗啦滴落,曹寅看得心疼不已,什么也不管了,将她抱紧,“别哭,我在。”
他紧握了她抖着的手,又说:“阿瑶我在呢。”
她把额头抵着曹寅的胸膛,她自己呼吸沉重,不住吸气吐气,蓦然抬脸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眼泪,曹寅抽了她领口的帕子给她擦,又像上次地震时的一样。
他动作很轻柔地揩过她的眼尾,鼻翼,脸颊,卫素瑶哑着声,一抽一抽地告诉他:“之前每天晚上都会发作,现在大约是每三天发作一次,每次发作,手就不听使唤地抖,会觉得悲伤,悲伤到心底去,难过得想死,什么希望也没有。”
她第一次跟人吐露这个秘密,说得难免就多,但已经是克制的描述。有一回半夜发作,她真的想去死的,金柄匕首拔了出来,就要对着脖子划去,可还好是金柄匕首,是他送的,她脑海里浮现把匕首架在曹寅脖子上逼他赠刀的情形,那时候他轻佻地勾着唇角,笑嘻嘻地对她说,宝刀赠美人,切菜又何妨。她忽然就笑了,不想死了。
第126章
烈酒浇上上下下都是他。
风掀床帐,月色皎洁,那晚她坐靠在引枕上慢慢入睡。
她现在看到曹寅吸着气,唇微微发抖,不禁有些害怕,“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阿瑶,我不知道。”曹寅哑着声,“我不知道你这样辛苦。”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她还在发抖,脸上呈现一种不能自控的麻木,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角的眼泪不住地淌出,没有尽头的,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泪流干。曹寅把脸垂埋到卫素瑶的颈窝里,不能想象她每晚独自承受的样子,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他能驻留多久?天黑下去终会亮起来,此刻抱着她,不多时又必须撒手离去。
卫素瑶也明白这一点,一旦缓过来能够自控,她立刻就挣开他,筋疲力尽地微晃着身躯,孤零零地坐着。
曹寅站在她身侧睨着她。两人一时无言。
她往侧窗边看了眼,天彻底黑了,连雨大或雨小都难感知,她想去柜子里找发烛,但满目昏暗,她起身伸开双臂摸索,脚下绊到椅脚,嘎吱一声拖地惊响,卫素瑶跟着趔趄,被曹寅一把扶住了,他问:“你找什么?”
“那头柜子里第二层,有发烛。”
“你别动,我去取。”
他去墙边的柜子那头,打开了一下摸到,回来桌前正要点。
越暗,听觉越敏锐,窗外的风小了,雨却噼噼啪啪,能想象地面多湿,雨点字多大。卫素瑶判断说:“这雨不像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