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245)
张纯修露出为难之色。
卫素瑶道:“子清给了那么多银子,可劲花,不用省。”
张纯修摇头笑道:“韦姑娘,我不是为银子。适才我在前院清洗笔砚,碰上同住在此的几人,一人清贵不凡,另一人落拓爽迈,跟着的中年仆从锦衣华服,我思忖他们借住靳总督家,必然身份不凡,因而多看几眼,没想到他们先与我攀谈,看了我的毛笔,就猜我是作山水画的,聊了一场,当真知音难觅,我便邀他们明日来评画,因此我不能食言。”
卫素瑶噎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告诉他那三人是当今皇上、高士奇和梁九功。于她而言是灾难,于张纯修而言是奇遇,她也不好剥夺人家的机遇。
张纯修看出她的为难,“自然,我不能因此耽误韦姑娘,我叫墨书陪你出去住,过两日,待行李晾干,天气好转,路况恢复,咱们再汇合启程。”
卫素瑶正在思量,张纯修又问:“恕我冒昧,韦姑娘一路与我同行,只在晚饭后分别了片刻,你在何处遇到那恶霸的?是否可能认错人了?”
卫素瑶不欲多说,心里只感沉闷滞胀,难道她怎么也逃不开“良贵人”身份的桎梏?无论怎么逃,走到哪,总是徒劳吗?
卫素瑶央墨书出去问靳府下人要一套短褐衣服和一顶暖帽,随后便在屋内散发换衫。墨书和张纯修自觉背过身,都在想韦姑娘太不拘小节,当两个男人面换外衣、梳头发。不过他们一个多月来朝夕相处,有时在山中来不及回去,淋了雨只得脱外衣烤火,在外有许多类似不方便处,也算见怪不怪。
卫素瑶拾掇成仆从模样,她近来行走在外,晒黑一些,人比在宫里时瞧着劲瘦有朝气,青衫布衣到她身上全然不同,腰带一系,俨然是蜂腰猿背、挺拔俊俏的小郎君。
她把银钱袋子系在腰间,拍了拍,银钱叮当作响,发出动听的有钱声响,“墨书,走,哥带你住豪华客栈!”
墨书咧嘴,眉花眼笑。张纯修也忍俊不禁,见墨书杵着,催道:“墨书,你护着韦姑娘,找间附近的客栈。”
两人行头低调,一直走到门口,靳府的管事遇见了问:“天气不好,怎么不歇一歇,这会还出去?”墨书道:“先生的画材泡坏了,我们去外面看看有无采买画材的铺子。”管家皱眉一“嘶”,给他们推荐了个地方,又看天色,嘱咐道:“近来雨水多,水位上涨,安全起见别往江边走。”
两人暗暗记着,出门在附近找了个叫比邻客栈的店,离靳府家不到一里,往来方便,价格适中。
入住后,墨书敲开卫素瑶的房门,“韦姑娘,我去给先生买画材,先生叫我寸步不离你,只能麻烦你跟着我走了。”张纯修其实并未叫墨书买画材,想来是墨书看见他的毛笔杆子泡裂脱皮,宣纸也被泥浆泡烂,自己体贴地要去采买。
卫素瑶吃着橘子,把手里剩下一半分给墨书,“走吧,我也正想去买油布和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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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府内,一条长江穿城而过。
卫素瑶和墨书根据管家的指引在牌坊内穿街过巷,窄石板路的两边是徽派建筑式样的商铺,行人如织,有穿雨靴、撑油纸伞、或戴斗笠的,卫素瑶买了几样雨具,又随墨书去买画材,满载而归。
淫雨霏霏,江水涨潮,江边却依旧有不少渔民和摆摊卖莲藕的商贩。
卫素瑶感到奇怪,向墨书道:“刚才靳府的管家叫我们别在江边行走,说是水位上涨有危险,怎么这些常年靠江吃饭的渔民商贩却不知回避呢?”
墨书想不通也不愿想,囫囵道:“管他们呢,也许他们水性好,不怕涨潮。”
卫素瑶自顾自往江边走去,墨书跟在后面欢快地喊:“你不会想买莲藕吧?我看那莲藕确实可大可新鲜了!咱们买一点吗?”
“你自己看!”卫素瑶一径走过商贩的摊位,只见旁边还有一片水田,如棋盘格子分布,一波又一波的江水灌入沟渠中,水田好似海绵,可以吸纳雨水调节水位。远处有许多河工头戴斗笠,在微雨中铲挖泥沙往一边堆高,身影如豆,移来移去。
卫素瑶走到最近一个卖荸荠莲藕的商贩面前,指着远处的河工问:“下雨天他们还在干活?”
商贩道:“是啊,说是在疏通河道,上头定的工期紧,下点小雨算什么,比这雨大的时候他们还在呢。”
“你们不怕涨潮了水淹过来?”
“不怕,巡抚大人说,在水田边上摆摊不成问题,就是要淹,他会提前跟我们说的。”
“巡抚大人?”
“哦,小兄弟你是外来的吧?现在该叫靳总督,他现在升任河道总督了。小兄弟看看我这些莲藕,买些回去炖汤极粉糯,荸荠要不要也看看?又大又甜!”
卫素瑶若有所思点点头,只对那片水田感兴趣。那商贩见她发呆,顺着她目光,热情说:“你在看那片田?那是巡抚大人给咱们想出的好办法,十亩地为一块,二十块成一个沟渠,涨潮时候能排涝,干旱时能灌溉,所以这点雨不怕,还能摆摊呢。”
卫素瑶穿越前的老家离这里不远,每年夏秋之交,台风汛期至,他们村就会淹水,田里也是这样划着棋盘格蓄水的,难道就是靳辅发明的法子?
正神思飘远,忽听后头遥遥地有个健朗的声音道:“这叫沟田法。”
卫素瑶浑身僵住,回头一瞧,只觉跟当头受击似的,一下跌在地上,半身湿透。
康熙见她如此,没有走近,只隔着两尺距离,在细雨微风中轩立,狭长凤目一眨不眨盯着她,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