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冢(96)+番外
却不想,一朝雨落,祸到临头,御史之名,从此名声尽毁。
等行刑结束,围着的百姓冲上刑台,抢夺起嵇负的肉,一边吃,一边怒斥着奸臣、佞臣。
此案牵连人员上达数千人,有些官员子女承受不住牢狱之刑,还未能等到流放之时,便死在狱中。
简源皱着眉头走在牢狱的过道中,腐烂猩红的骚臭味惹得他不由捂起鼻子,咳嗽起来。
前方的狱卒带着他,走到了最后一间,然后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他。
“公子可不要耽误太久时间。”
“咳……多谢。”
他忍住想要咳出肺的冲动,从狱卒手中接过钥匙,缓缓打开牢门。
里面有些阴暗,见有人来了,黑暗中的影子动了一下。
简源拿出袖中的火折子,亮起的光让他看清了环境。
遍地都是稻草,一人坐在稻草所堆砌的床榻上,他胸前琵琶骨被人钉进了两根锁链。
若不是胸膛轻微抖动,简源还以为他死了。
随着他的靠近,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血腥,还能看出俊美容貌的脸。
只是额头处,被烫了一块疤,血液未凝固看起来甚是吓人。
“是谁……是你……公子源……”
沙哑的声音听得出来那人许久没有喝水了。
简源拿出水囊,放到男人唇边,顺着他的动作喂了起来。
“多谢……”
男人喝完闷声道了一声谢。
简源收起水囊,脸上面无表情,抿着唇不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开口。
“嵇丘,你可随吾离开这里?”
嵇丘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你救不了吾,吾受完墨刑,便会被流放岭南一千里。”
昨日他的兄长嵇怀,因为承受不了刑罚,已经在牢里自杀了,如今嵇家……没有多少人活着了。
简源没有再次询问,只是开口问起了其他的事。
“你就相信,你的父亲是那种人吗?”
“什么意思?”
“你忘了你的父亲,是因为谁死的吗?”
简源的语气有些冰冷,却不想他的话引得嵇丘身体颤动起来。
他看向简源充满迟疑,虽然简源没有直言,但他似乎听明白了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又陷入沉思。
嵇负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却十分尽责,既然能历经两代君王坐稳二十年御史大夫之位,他明白自己的父亲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可若是有人故意诬陷呢。
他的父亲是谋杀扶祁的主导者,虽然并没有开始这个计划,就被一场连达三日的大雨耽搁了。
想明白之后,嵇丘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如此,扶祁,真是可怕啊。
“你很聪明,想来不用吾给你解释什么,你已经想清楚了,如今,可还要随吾离开?咳。”
简源咳嗽起来,这里味道实在太难受了,若不是为了见嵇丘,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里。
“什么条件?”
嵇丘不是那种觉得天上能掉馅饼的人,简源这么自信能带他走,想来也做了相对应的方法。
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要救他这个罪人。
“你之前带过一份礼品给吾,救了吾一命。”
简源捂住唇,想要抑制住喉间的瘙痒,真想咳嗽啊。
“那份礼品,是君上让吾送的,你该去感谢君上。”
嵇丘摇头,并没有接受简源的好意,将真相与简源告知。
“那便,就当吾发份善心吧。”
简源也不等他再次拒绝,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发出声音,只见通道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奴仆抱着一个黑布裹着的尸体进了牢房,他们手脚麻利的用刀将嵇丘琵琶骨上的锁链斩断,然后把尸体往草垛上一扔,扶着嵇丘。
“你不要发出声音,吾只是仗着这牢房太暗,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简源轻声说道。
其中一个奴仆便扶住他缓缓踏出,而其他人将黑布蒙在嵇丘头上,扶着他跟在简源身后,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牢房。
第七十五章
简衍才从嵇丘那边院子过来。
原本他害怕查到府上被牵连,可看到嵇丘那身惨状,他实在有些不忍。
“子源,不如将他送去南阳,让宗室们伺候着,待在这里实在过于危险了。”
“不用,就让他在那院子里好好养着便是。”
简源将手中的黄符画完,又重新拿了一张。
“你身体不好,歇着吧,这些符慢慢画便是。”
简衍见他这般沉迷画符,想到之前简源还是方士,如今却……心中觉得有些难受。
“没关系,如今子源不用去钦天监,很清闲,而且父亲,吾也得活动活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身体也不好。”
简源并没有拒绝简衍的关怀,他手拿着马毛所做的毛笔,沾着朱砂,慢慢悠悠的画着。
见简衍还未离开,他又开口说道。
“父亲,是否在怪子源,自作主张,救了嵇丘。”
救嵇丘之事,简源并未与简衍等人商议,而是趁简衍上朝,简夫人带着简渝上香后,带着几个奴仆去的。
“你已经大了,有些事看得比父亲清楚,吾并不怪罪,只是思虑过重,你身体本就不好。”
简衍也没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要救,让他去就可以了。
天寒地冻的,简源回来又是一场风寒。
“父亲,子源救他是确实有原因,只是现在还不能向父亲说明,十分抱歉。”
简源没有解释为何救嵇丘,放下手中的毛笔,披着冬袄走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