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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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般喜欢海东青?”
与重澈一齐走出宫门,容洛看他手臂上立着的海东青,伸手按了按眉心。
此次的事情是因她替宁杏颜买下海东青而起,故她现在一见海东青便着实厌恶,那些养着的,在事毕后她也做顺水人情送给了贵女与大臣。现下见重澈抱着一只,她言语里便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嫌厌。
“与我颇为亲近,养着也不碍事。”将鹰递给白鹿,重澈视线落在她耳垂,“这有血。”
她离遥辇乌泽近,他一口血喷出来,她虽是极小心地避了一避,也还是有别的地方沾上的。瞧重澈盯着自己耳朵,她疲累地朝重澈靠近了一步,将脸侧着昂起来,问道:“你帮我擦了罢……我看不到。”
她身后还有何姑姑,此下做出这样的举止,决然也没有什么旁的意思。这数日忙碌,她也确实劳累,偶然间不想转身招呼何姑姑,亦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况重澈于她,间隙与信任就算不如前一世,却仍然是她最信任的人,再者以她与他的情分,她亦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可。
瞳珠落在她半垂的眼睫上,重澈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耳垂上的血痕。陡然手背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与雪白的长颈,他眼中微暗,将手收回。
“没有了。”接过白鹿递来的马鞭,重澈笑道,“看来这半月里不曾睡好?”
容洛睁开眼皮,摸了摸耳垂,“只是昨夜而已。”
“大殿下哪里睡得好。”秋夕插进话来,“上几回奴婢值夜,殿下都是睡了两个时辰便睁眼。那些劳什子的佛手柑薰了也没用,近日里事务繁多,殿下三更就起身,奴婢不怕殿下罚奴婢,只求尚书好好劝一劝殿下……便是劝不了,也求尚书多陪陪殿下。前一回殿下去尚书府里头回来,奴婢发现殿下倒比从前好眠许多,早晨才起的呢。”
她快言快语,又是最得容洛偏心的丫头,这一串串的话窜出来,何姑姑拦都来不及拦。
“你这丫头……”何姑姑扯过她,“真是要撕了你的嘴!”
话是凶的,语气却不凶。容洛听她说了一叠,看向重澈时已有些手足无措,忙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她面对重澈时是最不会说谎。换了旁的女子,大概还要嘴硬地说些几分话,可到了她这儿,她就只有看着重澈眼底的笑反驳这样一句话,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偏过头,什么也不说。
“我这几日得了张琴,是前朝大家常传作的手笔。”示意恒昌去拿脚凳,重澈低首去看她的神色,“听闻吴柔送了你一本古琴谱,不如明日我带着琴去你府中,试试能否奏曲?”
“你来我也赶不走你。”容洛抬眸瞪他,一眼触及他唇边轻笑,深深拧眉,“有时我也颇为讨厌你。”
重澈凝视她,缓缓一笑:“此下喜欢便好。”
呼吸微紧,容洛耳垂乍时翻起一片赤色。望他一眼,容洛头也不回地钻进牛车。片刻,探身进去听容洛吩咐的秋夕跳下车架走向重澈,小声道:“殿下说明日要去见太子殿下,让尚书后日……哎?殿下奴婢还没上车呢!”
秋夕跳下车架的那一刻恒昌便听了容洛意思驾车回府。这厢秋夕话没说到一半,那边车辕就轱辘辘转了方向离开。
车窗布帘飘起,重澈窥见内里,瞧秋夕追上去,他摩挲指尖,温和倾唇。
他的明崇……当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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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殿下差奴婢送来的。”将布包解开,恒昌把内里硕大的木匣放在南阳王的案上,“殿下嘱咐奴婢一定要将东西送到,前时多有冒犯,便请亲王恕罪了。”
六月晨,光景正好,合欢花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盛开。
亲王府植木精致优雅,得见百花盛开,南阳王本该心情无极舒坦——假若不是恒昌长候于门外求见的话。
前时和亲一遭事了,阴平公主也同遥辇乌泽一行人返回了契丹。虽事罢,但他已与容洛结下梁子,自然不会日日安宁。这些时日容洛与他有斗有争,再也不会是从前的叔侄关系。此时容洛要恒昌来送礼,他怎会全然放心?当即拒绝恒昌便闭合府门,以为如此恒昌便会回去复命,但不多时再开门,恒昌便又堵在了那里。
无可奈何,他只能收了东西。
“东西我看到了。”南阳王摆手,“你去同你家殿下复命吧。”
恒昌不动,福身笑道:“殿下出门前交代过奴婢,一定要亲眼看见亲王打开。”
谁不知道恒昌是容洛身边最难缠的心腹之一。看一眼恒昌,南阳王也不想再受折磨。蹙眉放下折扇,他示意身边的容明露暂且等一等,叹了口气,将那翁盖打开。
“啊——!”
他站着开匣,倒没有第一个瞧见内里的东西。身旁的容明露身高不足,又离得近,并不能幸免。
容明露惊恐后退,南阳王低头去看那盒子里东西,登时就将盖子甩开后退了一大步。
匣中是一个人头,杂乱的褐发,突出的双眼,脖颈上半个狼头的刺青……
不是遥辇乌泽是谁!
下意识的,南阳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原来该有一条细细的疤,但过去数日,早已脱落。
“亲王既然看见了,奴婢便可以回去复命了。”恒昌躬身退出去,“亲王告辞。”
南阳王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听见恒昌的话。手掌在颈上摩挲了好一阵,他喉头用力滚动,少时,他拽起容明露,步伐凌乱地冲出了厅堂。
一刻后,南阳王在府门前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