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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323)

作者: 伐姝 阅读记录

莫名的话语,似乎也没有站在她这方。容洛寒心良久,一颗心千疮百孔,也不缺这一个窟窿。低眼轻轻吸一口气,雪气穿透胸腔,顿时教她清醒了许多。

松开攥着裙子的手,容洛扶住秋夕,背过身要走。但只前行两步,她又停下了步子。

微微侧首,容洛看向谢贵妃,嗫喏开口:“母亲若对明崇尚有几分爱……便请母亲今日一日不要开口。只要母亲不说话,来日母亲恨明崇,母亲要扎明崇多少刀……明崇也绝不嚷一声。”

她于皇帝有恨,于谢贵妃则有愧欠,纵然两者可抵,也是天差地别的距离。她恨皇帝,便如谢贵妃爱皇帝那般,永远不可能、也无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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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返回文德殿时,容明兰已归来许久。

那卷圣旨容明兰没有还给她,但也没有捅露给皇帝。她从外头迈步进来,殿中座无虚席。容明兰坐在她席位旁,一语不发地喝酒,怀中鼓鼓囊囊地,一瞧就是装着那卷黄纸。而上座的皇帝,则依然与容毓崇兴致勃勃地说话。

殿中宫妃与皇嗣分座,皇帝生病,从简庆生,宫妃这里也就只坐了三妃四嫔。容洛一目望过去,见谢贵妃位置还空着,担忧着抿了抿唇,便看见皇帝以一种厌恶、痛恨的眼神看着她。

连隐南喜银红,她面目肖似她,是有意穿了一身这样颜色的衣衫来恶心皇帝。瞥见皇帝目光如此,容洛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敛衣福身。

皇帝与她嫌隙甚深,容洛什么心思他自然清楚。换做往常,他也该喝令容洛更换其他的颜色的襦裙,但一想今日设局,他觑一眼顾自饮酒的容明兰,颔了颔首。

容洛归席,谢贵妃姗姗来迟,这一段时辰里不知她心绪如何,容洛原也有几分担心。酒过三巡,谢贵妃却也没有揭穿她今日谋划。甚至,多一句话,也都没说。

“儿子想起来一件事。”提着酒添满酒杯,容毓崇见皇帝笑着摇手拒酒,兀地蹙眉,“前些时日重先生替儿子引见了重大公子。”

朝堂洗牌,如今五家里以重家坐大。容毓崇提起重家,皇帝望过去,容明兰脸色一僵,倒酒的手腕一抖,一柱水花便落到了桌案上。他手忙脚乱拂开,就听容毓崇开门见山:“府中长史顾峦大病回乡,儿子拿不好主意,就问了仆射。月中时,重大公子从郓州回来,儿子就应仆射意见见了大公子。我与他意气相投,大公子也与府中商议好答应兼任。儿子琢磨着这几日折子就会递上去,父皇要是看见了,可一定要答应啊。父皇要不答应……儿子可就牛犊打滚给父皇看了。”

容毓崇言语里带着一股撒娇的劲儿,仿佛皇帝不答应,他便能耍无赖地如个三岁孩童一般在众人眼前撒泼到皇帝答应为止。直引得在席的一众皇嗣妃嫔忍俊不禁。

皇帝显然十分喜欢容毓崇,着近侍添酒,皇帝笑了笑,深以为然地摇首:“朕可不信。”

宠溺无比,昭昭打趣容毓崇。容毓崇听闻,也不说几句潦草应付,倏地起身,他一副当真要做的模样吓了皇帝一下。被药汁呛了呛,皇帝忙放下酒杯:“像什么样子!”

凶不到底,十分里八分是温和的语调。容毓崇松开撂起的下摆,嬉皮笑脸地拱袖:“那父皇可准许重翰云的求旨?”

话回到最初,皇帝望他一阵,佯怒摆手:“朕难得高兴,谈什么政事!准了!”

三两句话便将重家放到了容毓崇的身后,可说是草率得不能再草率。但此事后又意味着什么?

谢家扶持容明霄,容明霄便成了容明兰一个大敌。那么没了制衡的重家扶持容毓崇,又会如何?

至少在容明兰心里,铡刀已经悬在了头顶。

立新帝的圣旨还在怀中,容明兰不做他想,只认为皇帝欺骗了他。再看席上他与容毓崇父子二人其乐融融,他心里愤怒沸腾,眼底可见一片浓郁的乌黑。

双拳紧握,十指似要碎裂时的发出响声。容明兰低首,旁席上容洛轻轻嘲笑垂入耳中。

“早知如此,本宫当初不若选容毓崇。”抽出匕首划开鲮鱼细嫩的肉,容洛差近侍送去给末座的容毓崇,拾起筷箸,“才干卓越,未来新帝,能保下本宫的性命不说,他定然不会是你这样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容洛一改素日对他的态度,一句一句都是扎在他身上的刀子。可他根本无法反驳。

咬牙饮酒,他望向皇帝,正对上一双略含愠怒的眸子。

是在责怪他迟迟不引诱容洛做出不敬之举。

利用他还怪他?

让他代替他的好儿子容毓崇杀了容洛,以为他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重澈的恨、四家的怒火与百姓的愤懑全都由他承担。他再被杀了,他的好儿子容毓崇继位后便是一片平坦,不能再顺遂。

一石三鸟——当真毒辣。

心中冷嗤,容明兰低眼,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饮酒。

容洛的话终是让容明兰心生恐惧。这恐惧教他站在了那卷圣旨的角度上去看尽了今日的筹谋,所做的推算自然也是不利于他的猜想。容洛余光睇着他端起酒壶,夹起一只饺子送入口中。

容明兰不按计划行事,皇帝也不能妄动。不愉地扫了容明兰一眼,他转目向容洛,重重沉气。

诞辰上各个皇嗣都有话说,唯容明兰与容洛十句话都说不到。宫妃渐醉,皇嗣这处亦愈发困顿。亥时转瞬即至。

刀刃与刀鞘分离在案几两旁,容洛收起,握在手中,挪膝退出席位。

扶着容明兰的案几站起,容洛手上一松,款款出了席位,与皇帝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