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347)
从前的布的线都毁了,便连这一次也打算是做完便与她好好过日子。他家公子……真的一心只有长公主。
没说的话淹没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里。白鹿也不待容洛再说什么,抱拳躬腰打算退出去,岂料一转首,就正正撞上了重澈。
重澈显然是什么话都听到了, 看他一眼睨过来,白鹿讪讪笑了笑, 在目光里正色, 急步往军医营帐去。
白鹿背影有几分被抓包的狼狈。容洛拢住大氅, 看向重澈和平朝慧, 伸出手,莞尔道:“你们商议完了?”
感情不似朝争,一定都要彼此梗着脖子。从前重澈能什么都依着她,那她如今放软姿态哄重澈自然也没问题。露了个乖巧的笑,她桃花眸里盛着盈盈一滩湖水,柔软得令人难以假以辞色。
重澈对上她双目,一瞬间冰层上裂开许多纹路。盯着她好一阵,他抿了抿唇,握上她的手,沉首:“嗯,今夜便启程回长安。”
声音和手依旧很冷,容洛把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有些愕然:“这么急?”
“斛珠从长安脱身的时候,是带了消息出来的。”平朝慧捏了捏眉心,“我刚才同他了解了一些,陛下趁公主不在,已经事先推了新政。设枢密院置能臣为相,大力推举募兵制,科举亦多设了制科。最重要的,这些事,陛下是用公主的名义做的。”
众人皆语她权倾朝野,容明兰看在这点上,对她动弹不得,索性反用了这一点来推行新政,恰是与容洛要用他推新政挡蜚语一点不谋而合。
她是个女子,要登上皇位可不是一纸诏书的事。一旦上位,众人便会在后头不眨眼地盯着她的脊梁骨,倘若她有一点失误,她的脊骨便会被流言蜚语做的针戳穿。
所以,她需要容明兰。
计划被破坏,容洛眉心微微拧起。没空闲思索枢密院和制科是什么东西,她问道:“这事是明兰一人做的,还是北珩帮了一把?明兰不至于这么愚蠢,压力让我跟他二人担,放着北珩一人在旁边看戏。”
“被你说中了。”重澈开口,声音里隐隐有些哑,“北珩王推了募兵制,上书要陛下贴补将领。他说要以身作则,已经陪着他座下大将去了凉州。”
容洛沉眼:“他想要兵权。”
“陛下以为凉州有心腹,北珩王没机会施展,那处其实都是北珩王的人。幸之,”重澈顿了顿,偏首,“有重游心。”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那从小看不起他的重家二郎去了?
容洛一扬目,眉才蹙起,又一松:“门楣。”
重家是武家,一直托得府兵制存在,心腹才占据大半朝堂。这一下容明兰容毓崇推新政,他们怎会坐视不理!
恍然,容洛又疑惑道:“可是,为什么是重游心?”
重澈捏着她的手心,眼皮沉重的合下来,却依旧在给她解释,“重锦昌还在边关,重翰云要坐镇重家。重家内里一坛浑水,早前重游心和他父亲遭受了谢家重击,颇有些一蹶不振。这是个翻身的机会。”
说着,平朝慧又插话道:“殿下大约也听说了。齐将军是受令氏算计方才战败。我方才与重相商议了一回,现在我便把问题拿来问殿下——殿下,臣愿倾囊报答殿下恩德,只是殿下想不想、要不要……现在就夺了陛下的权?”
平朝慧的权力有多大呢?
他如今任尚书,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早年有文景帝扶持,他在御史台三院稳稳地扎了根,又因这一职,他手里掐着不知多少人的七寸。重澈须给他薄面,朝中大臣见了他,不是硬骨头的,都想跟他攀个脸热。
世家权势大,可世家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大多已经上了年纪,新的一批鲜血还未成形,根本来不及反哺回本家——也巧合无比,如今朝中与世家子弟年岁相当的权臣,几乎没有一位,属于世家。
她手里已经有了重澈与徐云之,再有一位平朝慧,那便是将来的第三位宰相,也到了她的阵营。
星月朦朦胧胧,帐篷里篝火笙歌庆贺胜仗,欢呼在耳,容洛眺望过去,齐四海被几位兄弟架到火堆前逼迫起舞。大老粗的人,跳胡舞时也是三大五粗的样子。他窘困地学着云显王的姿势,逗乐了一众人。将士们捧腹大笑,从南羌寨里解救出的女子们抚着琵琶,也不由掩唇笑弯了眸子;人群外,孩子们一身布衣,举着将士送给他们的烤鱼打转跑步,争抢笑闹哭骂,不慎鱼跌在地,哇哇大哭,老将士又递过去一条,在孩子们眉开眼笑之际,拾起那沾了灰的鱼放进碗中。
身边,重澈侧低了头闭目小憩,右手与她左手十指相扣;燕南捱着秋夕的数落,诺诺地听着,满心满眼都是秋夕的模样,连自己傻笑也没发觉,直到遭了秋夕一个轻拧;而宁杏颜就在身后帐中,她所亏欠的平朝慧,不论死生都在守着她。
真好。
好得——让她怀疑自己的回答会破坏这一切。
不是因为劳什子女子天性本柔,而是因为,她是女子。
正因为是女子,她知道女子称帝有多艰辛,又要走怎么样一条路。
可要保留原样么?
因为一些怕遭非议的借口?
轻轻用手包裹住重澈的手背,容洛抬眼:“好。”
新政如何,世家如何,既然她始终要遭受那些酸腐书生指指点点,那么何不让他们现在就作文章?
敢反的,大不了来一个斩一个,来一双斩一双。
感觉身旁人睁了眼,容洛仰首看过去,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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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这处生变,容明兰却始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