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科举)(472)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直达圣听的,但沈江霖可以。
沈江霖也不得不这么做。
周承翊哪怕之前再看重他,但是他人不在中枢,天长日久之下,君臣感情淡薄、被他人取而代之,不过是早晚之事,所以沈江霖就需要不停地在周承翊面前刷存在感。
沈江霖做的很有技巧,他初初到任的时候就将在云南之地的所见所闻全都如实记录了下来,并无太多词藻的修饰,只如同之前作为起居郎一般地如实记载。
当周承翊收到沈江霖第一封信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封信,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包裹一般,只是用牛皮纸包裹在一起罢了。
但是等周承翊开始真正读起来的时候,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周承翊贵为一国之君,他是从小作为太子长大的,从未迈出过京城一步,他富有四海的同时,他的“四海”,他的江山,究竟是何面貌,他只能在底下臣子一封封的奏折之中看到。
周承翊能够看到的,很多时候是冷冰冰的总结和一串数字,且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内容。
不会有人详细地告诉他入境云南的道路究竟是怎样的坎坷,也没人会告诉他,河阳县的百姓一日只吃两餐,两餐分别能吃到点什么,以及如何烹饪,若是吃不饱他们又会以什么充饥等事情。
但是在沈江霖的信中,仿佛他也经历了沈江霖的一一切,在沈江霖的身上也有他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这个距离京城极远的边陲之地。
等到看完之后,周承翊甚至还有些恋恋不舍,脑海里想了诸多方案,要如何才能让这个地方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想了一圈后,还是只能悠悠地叹口气——这些事,只能让沈江霖去做。
从此以后,读沈江霖的密信,就成了周承翊日常生活的期盼之一。
甚至为了这个事情,周承翊还特地加派了一队锦衣卫人马,就是为了在其中能够快速地传递云南来的信件。
故而,很多事情就成了君臣之间的心照不宣,香皂工坊是周承翊“看着”建起来的,河阳香皂运输入京,周承翊同样给沈家人行了放便,至于成为贡品进行宣传,那更是两人之间早就约定好的。
看似皇帝毫不知情,其实他比谁都知道的详细。
看着河阳县一点一点的变化,包括沈江霖在税入方面进行的试点改革,沈江霖都以极大的篇幅,描述了这样做的必要性,以及会给大周带来的好处。
所以,章文鼎的所作所为,周承翊是早就知道了的,同样也早就想收拾这个人,只是一直在等着沈江霖说的时机罢了。
如今时机已到,还需等什么,像章文鼎这种贪官,便是杀一千次都是应该的!
他不仅仅是贪污,还有多桩冤假错案、拿乞儿顶替原本该入狱的囚犯,将失去土地的灾民驱赶过边境,让他们流落到异国他乡讨生活,放弃大周朝的子民!
为了一举扳倒章文鼎,他下面的人可是没少罗列章文鼎的罪名。
看的周承翊是火冒三丈。
只是他已经和沈江霖商议过,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暂时还不能杀了他解恨。
沈江霖得到了姜师爷官面上的信息,便知道周承翊没有食言,心中知道靴子已经落地,现在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186章
官场之上的变化总是让人瞠目结舌, 云南之地太过遥远,章文鼎说到底并无多少帮衬之人,本身就是下面的人被沈江霖暗中联合到一起来对付他, 自然更没有人会走露了消息。
章文鼎本还做着美梦,盘算着今年可以在这个香皂工坊上挣多少银子, 又盘算着那些河阳县的商人在这里又是建酒楼、又是建客栈的,这些可都是大肥羊,到时候自己正好可以狠狠宰几刀。
甚至章文鼎觉得沈江霖这个人很会做人, 这是他在讨好他的表现, 心里琢磨着,到时候这里的好处也分他一杯羹。
可谁知道, 第二日他就被临安府的知府赶过来摘了印,关押在了大牢里, 谁都不许探视, 说是要等京城里的大人来了,再将他移交京城的刑部和大理寺。
章文鼎整个人都吓傻了,官帽被摘,官印被夺, 恍恍如丧家之犬, 口中疾呼自己冤枉, 可这个时候谁还听他的, 杜之慧大手一挥, 就让人堵了他的嘴,押了下去。
章文鼎的倒台, 可谓是临安府上下拍手称赞,尤其是临安府的百姓得知,即将任临安府知府的人是河阳县的沈大人时, 所有百姓都翘首以盼,恨不能沈江霖即刻就能到临安府任职。
官位一动,河阳县知县之位就有了空缺。
河阳县的新任知县说来也巧,这人更是沈江霖的老熟人陶临九。
对于新任的河阳县知县,其实之前沈江霖就考虑过了,地方之上例如范从直之辈,难堪大用,并无太多实际的才华;而从其他地方调任,若是沈家人,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未免在朝堂之上太过显眼。
君心难测,便是沈江霖和周承翊如今还在“蜜月期”,但若是沈家势力在云南太过庞大,那么或许经过一些有心人的挑拨,皇帝又会心生猜忌也说不定。
但是陶临九不同。
一来,陶临九与他交恶,当年在翰林院中无人不知,二来,沈江霖于陶云亭有恩,但是这个恩,许多人同样并不知晓。
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陶临九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年里,沈江霖冷眼旁观着,陶临九因为家学渊源再加上在翰林院观政期间勤奋不倦,抛开他这个人有些难缠的性格不说,能力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