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旋覆花园(10)+番外

作者: 云烟满纸 阅读记录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先是用吐火罗文念了一段经文,再用一串稀奇古怪的音节说了一段咒语,然后像做瑜伽一样进行了一场高难度的祭拜仪式,最后,她点燃了用旋覆花、柏子仁、瓜蒌、细辛等数百种材料制成的熏香。

她沉沉进入睡梦中。

叶兰绡这场梦漫长而曲折,仿佛把数千年的时间压缩在了一个短短的梦中,醒来时她站立不稳,劳累得虚脱了。

她从来不知道做梦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

梦境中的场景醒来却大部分忘记了,只记得她不停在时间的洪流里颠簸,梦中的场景光怪陆离,似乎什么都想跟她表达,又似乎什么都来不及说。

叶兰绡总算还没忘记自己是邵峋的生活助理,古代婢女的现代化身,早上还有伺候他洗漱的任务。

她好不容易扶着床沿站起来,轻手轻脚走进邵峋的内间,却发现邵峋还在睡着。他的眉头紧锁着,眼角似有泪痕。叶兰绡不知这次他又梦到什么。

叶兰绡不敢多看,转身走出了内间。

==

叶兰绡发现邵峋今天有点奇怪,他已经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叶兰绡正待要问,邵峋却拿出笔,让她画桌上的白色山茶花。

叶兰绡不明所以,迅速在纸上画了起来。

邵峋却笑了,笃定地说:“那副旋覆花胸针图,是你画的吧。”

叶兰绡不知自己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你的笔法跟那幅画的笔法是一样的,邵知慈连自己名字都写得费劲,画不出那样的画。”邵峋说。

“好吧,”叶兰绡只得承认。

“你看过那枚胸针?”邵峋问。

“是的,看过。”叶兰绡回答。

“在哪里?”

“在我家里。”叶兰绡并不隐瞒。

“舞微?”

“是的。”叶兰绡没想到邵峋这样的大人物会对这种小细节记的那么清楚,一时有些吃惊。

“现在还带在身边吗?”邵峋问。

“没有,在我舞微老家。”想起老家便想起自家太太,叶兰绡又是一阵惆怅,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那我们回你老家一趟。”邵峋一锤定音地说。

叶兰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想不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回家!

==

叶兰绡这辈子第一次以如此快捷的方式回老家,再也不用站站换乘,邵峋的专机直接从A市飞到了舞微。

前面就是叶兰绡从小居住的旋覆花园了,叶兰绡记得里面的一草一木,每一块砖石的重量,每一只松鼠的名字,每一处燕子的巢穴。

叶兰绡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

她从墙根找出了钥匙,欣喜地打开门,满园的旋覆花开得正是热烈,空气中都是醉人的花香。

只是园中似乎没有人的足迹,只有檐角的风铃兀自叮叮当当响着,空荡荡的戏台上也不见书生和小姐的朱红丝帕脉脉相许。

叶兰绡的太太年轻时曾是舞微市的戏曲名伶,即使八、九十岁高龄,座下仍旧往来弟子无数,只是此时旋覆花园中空无一人,旋覆花蛮荒地霸占了属于人的足迹。

叶兰绡心底发沉,神色寂寂地往门内走。

“太太——太太——”叶兰绡声音哽咽,脚步踉跄,邵峋适时地扶了她一把。

屋内被蛛网和灰尘占据。

叶兰绡只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张便笺,是曾以南写的,曾以南跟随叶老太太学过一段时间戏曲,平时两人师徒相称。

只见曾以南的便签上写着:

兰兰,师父9月份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被我送往康宁疗养院,灼灼也和我们一起。勿念。回家后请拨打电话151xxxxxxxx。

纸张被压在水杯下,已经被阳光晒得发黄、发硬。

叶兰绡和邵峋驱车来到康宁疗养院时,叶灼灼正蹲在路边玩蚂蚁,叶老太太坐在一边,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这是叶兰绡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的唱段。

看见叶兰绡来了,叶灼灼像孩子一般欢呼着迎了上去,叶老太太却不认得她了。

即使在邵峋面前,叶兰绡也无法克制情绪,转瞬泪下。

==

叶兰绡回到旋覆花园时,邵峋的人已经动作迅速地把屋内屋外收拾出来了。

花园里的杂草和枯枝被除去,草坪被修剪得规规整整,水管正滋着水,植物们都欢快地咕咚咕咚喝着水。

屋内也焕然一新,所有的家具都一扫尘霾,舒展了腰身。

叶兰绡想,邵峋的人恐怕已经把家里搜寻了一遍。

叶兰绡在厨房忙碌,邵峋站在相片墙旁看相片。

叶兰绡家的相片很多,大部分都是叶老太太的,她是个爱美的人,又是戏曲名伶,一生不知拍了多少照。

邵峋看的却是叶兰绡的照片,叶兰绡的照片大多都穿着校服,站在各式各样的领奖台上。让邵峋意想不到的是,叶兰绡还得过讲笑话比赛的三等奖。

邵峋问那天讲了什么笑话,叶兰绡一边挥动锅铲一边摆摆手,“别提了,从小我太太热衷于让我参加各种比赛,有一年嗓子哑了大半年,没办法参加演讲或唱歌比赛,我太太就让我去参加社区老年团的讲笑话比赛,她说我这副嗓子讲起笑话来事半功倍。”

她端出一屉泥胡菜青团,馅料是腌笃鲜口味的,招呼邵峋过来吃。

“我记得那天讲了好多个笑话,但印象最深刻的是还是给打火机加油那个。”

“有个人跟他同事抱怨,最近汽油又涨价了,同事说,怎么,你买车了?那人说:不是,是我的打火机没汽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