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获纯情(164)
他早就觉得最近周冉不太对劲,话少了不少,还总是走神,问她什么也不说,就憋在心里,为此谢时泽没少跟身边人上眼药,让他们了解到什么动静务必通知自己。
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这次还真被这家伙给混过去了。
彼时,谢时泽刚跟导员请了假,去了趟国外,专门拜访一位在油画邻域颇有造诣的老先生,得到消息后,立马订了当晚的机票,赶上凌晨一班的飞机。
知道他一定会来,赵念念提前帮他把请柬都备好了,可谓是把周冉卖了个底儿掉。
风尘仆仆下了飞机,谢时泽顶着满身倦意取完东西,又捯饬了个体面的打扮,这才姗姗来迟。
虽然连轴转的疲惫一个劲儿地往脑门上涌,但一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居然就这么把自己送出去给人欺负,还一点儿声也不带跟他吭的,谢时泽就憋不住的一肚子气。
男生的语气算不上严厉,但明显也不是好说话的样子,显然是较真上了。
周冉垂下脑袋,嗫嚅了半天,直到被人把着下巴晃了晃,才支支吾吾吐出一句:
“我就是...有点儿怕......”
少女嗓音微微颤动,透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滞涩,垂下的眼帘被凌乱的碎发盖住,遮下一片落寞的影,有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脆弱。
“怕什么?”
谢时泽喉结滚了滚,嗓音放轻,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
怕什么呢?
周冉也不清楚。
是怕对方发现自己称得上丑陋的过去时,即便厌恶也还要勉强和她维持这段本就岌岌可危如水中泡沫般的感情。
还是怕看见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里露出名为可怜的情绪,只因她是个人尽皆知的可怜虫?
好像都不是吧。
周冉这样想。
她最怕的还是对方跟着自己受委屈。
怕他跟自己一样,遭受不公平的对待和责骂。
明明他那么好。
那么那么好。
这一点也不像她,周冉自我批评地想,瞻前又顾后,仔细又小心,生怕走错一步。
但她真的忍不住。
可能是她眼底的水汽真的有点明显,明显到在对方心上烫了个窟窿,总之,等周冉回过神来时,眼皮已经落进一处温热又柔软的地方。
“傻不傻......”
谢时泽低头笑着给她擦眼泪,干燥的指腹很快染上湿润。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哭,竟然是因为自己。
少女的睫毛柔软,谢时泽的心底仿佛也跟着塌了一块,他循循善诱道:
“不是说过吗,男朋友就是拿来使唤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任意差遣我。”
“知道了吗,小哭包?”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有种难言的温柔,听得周冉眼睛更酸了。
可能是还不习惯这种被人赋予了耍小性子权利的情绪,她有一点点别扭,于是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你才哭包。”
说完自己也愣了下,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幼稚。
可惜对方根本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这就对了嘛,脾气就是要发出来的,都憋肚子里是要憋坏的。”
谢时泽拍拍她脑袋,一副高深莫测的过来人模样,看得周冉头一次有种想打他的冲动。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周冉的情绪确实好了不少,至少在周泊远夫妻互诉婚礼誓词的时候,可以很平静地心无旁骛地在看台下看完全程。
周家对这次婚礼很看重,宴客厅里每一个角落每一朵礼花都设计得极为精致,可谓下足了功夫,足以见得新郎对新娘的用心。
婚礼回到正轨,看台上的那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深情款款地对视着,一副羡煞旁人、已经爱了对方很久的模样。
情到浓时,二人向众人介绍起他们最爱的结晶,也是让他们最为自豪的小女儿时,整场婚宴的氛围达到了顶峰。
看台上,赵美澜美眸含泪,诉说着这些年她们母女的不易,周泊远在一旁体贴安慰,周稚年也一个劲地让妈妈不要哭,三人其乐融融,互相关怀,仿佛他们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人了。
与之相隔了几米之外的观众席上,阳光都吝啬落下的地方,身形单薄的少女漠然不语,像一个形单影只的看客,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天边不知何时暗了半片,乌云卷席着遮蔽日光,凉风阵阵,吹得人心头也变得寒凉下来。
周冉无知无觉地任由刺骨的风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假人。
直到她眼前一暗,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
青年的肩背宽厚,挺拔,她枕过无数次,此刻微微动弹,不经意般,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那些刻意的、幸灾乐祸的、不安好心的打量。
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熨帖地攥进掌心,身前人适时回过头,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已经冷透了的手脚渐渐恢复温度,周冉感受着自己正在回归正常的心跳频率,只觉一片轻飘飘的暖。
很奇怪。
对于那个待了十几年的家庭而言,自己始终好像都只是个陌生人。
而有的人只是认识短短数月,就能痛你所痛,想你所想。
命运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带走一些东西,又留下了很多。
台上,司仪宣读着“请新人交换戒指”。
天空的颜色彻底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腥湿的气息,台下躁动不已,大家都在期待赶紧走完流程好找个地方避雨。
天公着实不作美,于是台上的人也不再墨迹,接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昂贵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