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外(26)

她回到座位上，先是把和亚当商量的那桩事情搞定。随即又有一位重要客户打电话来临时约见，何亦雯连忙答应了。她照例向刘哥汇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而刘哥则是照例表示不用了，你自己去就行了。

何亦雯匆忙出了门，赶去见客户。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客户约她在一个会所见面。这客户财大气粗，生意早就步入正轨，有钱又有闲。聊了几句，何亦雯看看快十二点了，就客气地表示要请客户吃饭。谁知客户最近不知道在哪儿学了个新的养生大法，一天只是两顿饭，大中午的不吃饭。可能是为了怕自己闲着太饿，专门把很多见人说话的事情安排在中午。

既然如此，何亦雯也不敢再提吃饭的事儿，只能饿着肚子给他讲。这客户还东拉西扯，一会儿聊养生，一会儿教育年轻人。忙完了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何亦雯只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都要低血糖了。她出了门，赶紧随便找了个快餐店胡乱吃了一顿饭。又惦记着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决定还是回公司一趟。这时晚高峰已经开始，路上人多又堵车，到了公司，已经六点多了。

何亦雯疲倦地回到公司，前台已经走了，但办公室灯都还亮着，显然还有同事没走。她打开门，往自己座位走去，远远地就看见钟岚站在小胡的工位前说着什么。小胡是Belle姐那一组的一个男生，为人腼腆，做事还算认真，只是不太聪明。平时也没见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但此刻他们有说有笑，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钟岚见何亦雯过来了，笑道：“Eva，这么晚还回公司？”

何亦雯说：“有几件事没做完。”

钟岚热情地说：“你真敬业。我们组的人要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这话其实也没毛病，钟岚现在按职位确实跟刘哥平起平坐了。但两人资历相当，年龄也差不多，钟岚这样说，就难免让何亦雯不舒服。何亦雯真的不知道是自己多心，是气场不和，还是钟岚真的很烦人。但总之钟岚的几乎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很被冒犯。

但她今天也实在是累了，懒得回怼，就只笑了笑，便往自己座位走去。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何亦雯觉得小胡的样子好像很紧张，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小胡似乎有点不自在，对着电脑忙碌着什么。何亦雯一眼瞥见他桌子上有个精致的小点心盒子，觉得十分眼熟。回到座位上突然想起，这不就是钟岚送给亚当的那盒精致小点心吗。钟岚是从来不单独送低阶男同事礼物的，没想到对小胡居然如此看重，送给他和亚当一个级别的礼物。小胡其貌不扬，地位又低，说话也闷闷的，两人又不在一组。何亦雯实在想不出小胡有什么值得钟岚青眼有加的地方。但随即她又想：管她呢，跟我没关系。

很快小胡和钟岚就走了，何亦雯在办公室忙到天黑。夜幕时分她离开公司，只觉得浑身都疲惫不堪。但走出写字楼，身后仍然是一片灯火辉煌。在这个大都会里，每时每刻都有人比你更拼搏。

何亦雯回到家，发现自己生理期了。难怪今天觉得这么累。她躺在床上，好在下午吃得晚，倒也不太饿。这时沈浩又发信息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出来待会儿。何亦雯回复说不太舒服，沈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何亦雯不好意思说是来生理期了，就说：“没什么，就是今天跑了一天，有点累。”

“哦……”沈浩问：“是不是天气太热中暑了？要不要喝点冷饮？”

何亦雯哑然失笑：据说直男唯一会的养生大法就是劝女孩子喝热水。他还真是与众不同，居然劝人家喝冷饮。

她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沈浩不放心地说：“不用去医院？”

“真的不用。”

这个话题完结了。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一秒，两秒，三秒，这沉默开始变得尴尬，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挂掉电话。沈浩突然笑了，何亦雯也笑了，正要说“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沈浩却说：“有件事，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沈浩慢慢地说：“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你和他说了没有？”

何亦雯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人？说什么？”

沈浩说：“就是那个……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但是你们还不熟。”

何亦雯这才想起她上次随口编造的那个莫须有的心上人。她说：“啊……还没有呢……”

沈浩停顿了几秒，问她：“你这几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高兴吗？”

何亦雯没有撒谎，也没有敷衍。她说：“高兴。”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然后沈浩说：“我和你在一起也特别高兴。我觉得你……很特别。虽然你说过你喜欢的是别人，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既然你和他也并不确定，那其实你是不是，也还是可以再考虑考虑我。”

何亦雯心里犹豫着，她其实这几天心里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沈浩完全是成熟男人的反面，他居然和女生约会第一次点一大堆肉第二次满头大汗地吃完米粉打游戏，他居然听说女孩子不舒服，还让人家喝冰水。昨天晚上她那样看着他，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聊了半个小时的攀岩鞋。他连告白都一股傻乎乎的自恋气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她不太喜欢男人长那么秀气。那些愚蠢的举动，如果别人做了，她可能会觉得很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他很网开一面。无论沈浩做了什么，她居然都觉得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