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外(56)
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聊着，总说该睡了，不聊了，但又忍不住聊了几句。如是几次，才挂了电话。
何亦雯关掉了床头灯，想着沈浩偷偷看新来的邻居，然后幻想破灭的样子，微笑着睡着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的公司对于何亦雯来说，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公司。她仿佛吃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子，一下子眼明心亮，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智慧。原来大部分人都有或明或暗的派别属性，而且每个人都在观察公司里每一个可能的位置变动。比如，刘哥想去欧洲常驻的消息并没有放出来，但已经有同事有所感觉，成了饭桌上的谈资。
顺着这样的思路想下去，她连对CEO都有点刮目相看了：CEO平时存在感不是很高，总是穿着体面，晃来晃去的，好似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但其实人家调兵遣将也颇有章法，并不是一个糊涂虫。由钟岚来接替即将退休的Jack大叔真是一步好棋，如果钟岚当初被分到Belle姐手下锤炼，不但自曝其短，而且等Jack退休之后，那位子就不那么顺理成章地归了钟岚。
想着想着，何亦雯觉得自己简直应该把《三国演义》拿起来再读一遍。以前看不懂，觉得这是四大名著中最无聊的一部。现在想想，这恐怕是最有用的一部呢。
一束漂亮的花送到了前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打断了何亦雯的推演。这束花是给钟岚的，包装精美。可细看并不是一束花，而是十几个玩具小熊。一般这种小熊玩具花束，都是一束很可爱的毛绒玩具。但这一束却很不一样。这些小熊由硬塑料制作，线条简洁，连眼睛都没有，颜色也是各种各样。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古怪。
一个女同事马上惊呼：“哇！这个熊很贵的！”
原来这个熊是某个艺术家和奢侈品大牌联名推出的作品，虽然是小摆设，但每个价格都不菲。这么一大束当做花送过来，可见送礼物的人出手不凡。
熊花里插着一张精致的小卡片，一个女同事凑近了看，替钟岚念了出来：“我去巴黎的这些天，希望它们陪你度过。”女同事们一片欢呼：“好浪漫啊！”
何亦雯暗想：从这奇怪的品味，和奢华的做派上看，送礼人十有八九是富贵艺术家邱禹博先生。
果然，小薇笑道：“是不是小博送的？”
钟岚含笑点点头，说：“他昨天说要去巴黎，我还觉得好奇怪，他和我说这个干吗？大家明明才刚认识。”
小薇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
钟岚笑道：“哎呀，哪有啦。刚认识的朋友而已了。我们刚好都对艺术感兴趣。他这次去巴黎呢，也是去那边做一个展览。然后再把那边的艺术家带过来开展，我们可能会有一些合作，打算一起做一个慈善艺术酒会。”
小薇一语双关地笑道：“你们要是合作成功，可别忘了感谢我这个介绍人啊。”
钟岚笑道：“本来酒会办好了就要请你们去玩的，小博说洋洋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呢。”
这两人一向面和心不和，此刻居然如此亲热起来，提及彼此男友的口气简直好似妯娌相见。小薇那句气恼的“他们两个怎么搞在一起了”言犹在耳，转眼就以媒人自居了。如果是以前，何亦雯可能会猜想是因为钟岚生日送了大礼，让小薇印象好转。现在何亦雯经历了办公室政治的入门课之后，意识到小薇看似幼稚骄纵，其实在人际关系上颇有一套——小博是洋洋非常在意的好朋友，而小博与钟岚又有了某种可能，那么小薇当然要改变对钟岚的敌对态度。
何亦雯暗自庆幸自己在小薇面前一直没讲太多钟岚的坏话，老男人的金科玉律还是管用的。在职场上哪有什么真朋友。来来去去，都是利益关系。
中午的聚餐人员更齐备，昨天参加了小薇生日会的女孩子们自然聚在了一起。连钟岚也跟着大家一起吃饭了。今天八卦主题很丰富，既有昨天小薇的生日会，又有今早钟岚的新绯闻。这就像娱乐版，明星的大新闻总是集中出现，可是毕竟只能有一个人上头条。同事们总体来说都是清醒的，虽然钟岚新绽放的桃花是当日新闻，但昨天小薇的生日会毕竟更是一个大事件。同事们吃了喝了，好几个女生也借机认识了有可能性的男生。在这女多男少的大都会里，这是多么伟大的恩情呀。知恩图报，首要的恭维对象自然还得是小薇。大家一致赞美小薇昨天的生日会浪漫又有品味，洋洋对她情深似海，小薇工作好，家世好，男朋友好，真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
当然，话题不能太单调，有人开始提聚会上的男生。从女同事的话里可知，那几个养大猫大狗的男生已经和几位女生建立了友谊，进入了微信聊天的感情初始阶段。在这些女生的描述中，那几个男生个个有爱心有品位，皆为难得一见的优质高富帅。如果那天何亦雯没有坐在那张桌子上，仅听描述，脑子里浮现的肯定是一桌子偶像剧男主角般的梦幻少年。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一群相貌平平，年龄不大，谈吐幼稚，还都有点傲慢的纨绔子弟而已。养昂贵凶猛的大狗的行为，很难说到底是出于热爱动物，还是一种嚣张的炫富。
何亦雯自问是个非常爱钱的人，当年励志学金融，就是听说这是个能挣大钱的行业。她对金钱的热爱几乎是一种本能：看到数字的增长她就心潮澎湃。平时也爱挣钱远远胜过爱花钱。
可此刻，金钱在这些女孩子眼中发挥的滤镜作用仍然让她自愧不如。她还无法做到把金钱的可爱直接加在它的主人身上。或许是她对金钱爱得还是不够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