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外(70)

何亦雯点头，说：“我朋友当时就赶来了。我现在就住在他家里。”

亚当听到这个“他”字，试探地问：“男朋友？”

何亦雯突然就脸红了，说：“还不能算。”

亚当就明白了，他笑着摇着头：“钟岚的做法……如果你有情敌，她一定会感谢钟岚。”

何亦雯想起钟岚的夸张行为就无奈，说：“我感激她的好意。住公寓我觉得还好，离公司近，更方便工作。可是每天和同事住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别扭。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亚当理解地说：“这太正常了，除非是很要好的同事，否则住在一起当然很别扭。今天上午我听说你的事之后就问了阿姨。我想如果你需要有人陪伴，一位年长的，和你没有利害关系的女性会比较好一点。但我想还是应该先征求你的意见，或许你有了更好的陪伴人。没想到钟岚的动作这么快。”

何亦雯叹了口气：“她就是太热心了。”

亚当微微一笑：“也许是太喜欢表达热心了。”

何亦雯一怔，她读出了亚当语气中的讽刺之意。亚当从来没有和她在办公室里这样说过别人。他的态度总是公允温和到近乎圆滑。每次何亦雯抱怨刘哥或者猪队友合作方时，亚当都尽量站在对方立场上去劝她多体谅别人。此刻虽然只是这么含蓄的一句，已经足够令何亦雯欣慰：一直以来，她对钟岚总是有一种不上台面的不爽。钟岚做事无懈可击，对她还很关心，衬得她的不满格外小人。她总是小心地不在亚当面前暴露她对钟岚的情绪，怕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堪重用。可如果连亚当这样智慧温和的人都觉得钟岚的行为不太好，那就不是自己的错。

晚上回到沈浩家，何亦雯把钟岚为她争取单身公寓的事说了一遍。沈浩立刻露出动画片里那种小动物般的失望表情说：“那你就要搬出去了？”

何亦雯歉意地看着他说：“我真没想到钟岚会这样，她甚至都没有先问问我。”

沈浩无奈地说：“钟岚就这样。你现在理解我当年有多别扭了吧。她的关心方式总让人有点受不了。”

何亦雯蓦地想起亚当那句“情敌”之说，突然就对钟岚的动机有点怀疑。她问：“你当时真的没有喜欢过她？”

沈浩诧异地说：“当然没有了。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那她会不会喜欢过你？”

“反正她没这么跟我说过。我也没觉出来。”沈浩不以为意地说：“管她怎么想呢。”

何亦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她会不会是故意的？”

沈浩问：“你跟她说了你昨晚住我这里了？”

“没有，我只说是住朋友家了。”

“那她又不知道你住我这儿，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沈浩安慰她：“钟岚哪有那么高的智商能算到你住在我这里。她连个题都算不对。”

何亦雯突然就觉得这话让她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这话里好像有点替钟岚解释的意味。她闷闷地说：“好晚了。我去睡了。”

沈浩毫无察觉，马上也跟她道晚安。依旧像昨天晚上那样，等她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才在沙发床上躺下。

晚上躺在床上，何亦雯抱着那个机器猫，把它当成沈浩，小声对它警告说：我讨厌你替她说话。

黑暗中机器猫一脸平静地傻乎乎地笑，很无辜的样子，就像沈浩这个人。何亦雯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他那天见到自己时焦急关切的神色，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除了沈浩的美式儿童早餐，还多了吐司面包和黄油果酱。何亦雯心里一暖，知道他记着她不爱吃凉的。她把面包放进多士炉，问沈浩：“你要不要来一份？”

沈浩一边吃他的美式儿童早餐，一边摇头：“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很好。”

何亦雯推销失败，做悻悻状：“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简直像小狗吃的狗粮。”

沈浩说：“就是很好吃啊！而且简单方便！你要不要再试试？”

何亦雯笑道：“算了吧，你自己享用就好。”

简单的早餐之后，两人一起去地铁站，然后分别踏上不同的线路。这几天他们都处于最忙碌的时期。何亦雯那边不仅要为了争取大项目做很多工作，还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很多交易的好机会。大项目是为了未来，而此刻的交易机会则是实实在在的收益。何亦雯哪个也不舍得放弃，全都咬牙一件件去完成。因为劳累压力大，所以对合作方难免口气急躁了些。搞得欧洲那边的交易员个个吐槽，说中国区盛产女魔头，前有Belle，后有Eva，一个比一个能干，也一个比一个可怕，可见东亚女子温柔之说全是谣传。

每天两个人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有交集的时刻也不过就是一早一晚。然而暧昧仍然像金属碰撞时不断迸发出的火花，稍纵即逝，却又清晰可见。

何亦雯公司的好几个同事都在朋友圈报导了这起夜半遇贼记。有的是法制节目口吻，告诉亲友要注意安全，警钟长鸣。有的是社会新闻口吻，大意是“吓死我了！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我的身边！”而钟岚依旧走名媛慈善风，不仅发了好长的一篇，而且主题十分崇高，是“单身女孩子在这个男权社会多么艰难，我们女性就是要互相扶持”。何亦雯看了，只觉得钟岚就差在朋友圈给自己点蜡烛了。

Robert也在某个晚上打电话来问候，原来他早就加了办公室好几个女孩子的微信，以至于何亦雯的事在他时间线上刷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