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队今天破案了吗(13)+番外
后来张店长父亲发现了,没说什么,只叫邓天来读,不过又帮张家做点小事,当学费。
张店长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邓天时,邓天脸上的表情,如果要形容,好比一株绿芽从贫瘠的土地里冒出。
那瞬间的生命绽放之美,张店长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惜邓天没读几年,便外出打工了。
其中发生的事情,张店长无从得知。
后来,张店长考上大学,那一年邓天也回来了。
张店长父亲高兴地在家里摆席。张店长也高兴,但他好面子,总觉得那么多人追着他问大学的事,让他臊得慌。
于是开席前,他就一直躲在屋里,言称准备大学要学的东西。
张父敲了敲门:“娃子,在忙不?天娃来看你了!”
张店长那时都不太记得这个邻居了,但张父或许认为儿子以后读了大学就难得与这些儿时玩伴见面,也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扯着一穿着黑衫的男子说道:“你们哥俩好久没见,好好聊聊。”
说罢,张父便乐呵呵地出门招待其他人了。
张店长凝眉打量了好几眼,才从那张干枯麻木的脸上找回儿时记忆:“你是……邓天?”
邓天点了点头,拘谨地往前迈了一步:“你不是考上学了吗?我就来看看你。”
张店长摇晃脑袋,点头,看他微微佝偻的背以及沾着泥土的布鞋,客套招呼:“那坐呗,那儿有椅子。”
邓天眼睛垂着,坐在书桌前,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虚虚扫过桌上书本,喃喃道:“真好……大学生啊。”
张店长离得还挺近,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考学没有以前难啦。”
或许是儿时一起求学的记忆唤起张店长心中温情,他把这几年读书遇到的趣事挑了几件说给邓天听,又讲自己高考时多么多么紧张:“那时候好怕考不上……唉,那我爸可得给我一顿好打。”
邓天只一味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张店长意犹未尽地收了话头,关心地问:“哎,你最近怎么样?你走了之后,我好久都没见你了。”
邓天抬手遮着自己干裂唇和不太整齐的牙齿,模糊道:“就那样。”
张店长有些羡慕:“你都挣钱啦,我还得读书!”
邓天沉默了,又听张店长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才问道:“你那个大学……在哪?”
张店长向往地看向南方:“在晋北哩,可远。”
……
说到这里,张店长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脸上带着追忆的伤感:“后来我就在晋北遇见他了。那时候,学校里要建新楼,他是建筑工。”
张店长遇见邓天很高兴,毕竟他孤身一人来到晋北,谁都不认识,甫一见到儿时玩伴,立马就邀请邓天晚上叙旧。
“再然后,他就经常来找我,他说他自己在自学,有很多不懂的想请教我。他对学习,其实很认真,也很勤奋,但怎么说,没有系统学过,光靠自学,很难学出头。”
“后来我毕业了,进了出版社工作,因为每天都挺忙,很少和他有交集了。”
“又过了差不多十年吧,刚好两千零几年,他找上我,请我帮个忙。他说,他写了一本诗集,请我出版。我那时候早就从公司辞职了,自己开了家书店,不太接触出版的事,就算接触了,他那诗集也出版不了啊。”
张店长还记得那时邓天的模样,瘦得像根竹竿,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睛是活的。
邓天被岁月侵袭的脸庞黑黝黝的,眼皮耷拉着,眼神却很明亮和坚持:“你看看吧,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张店长有些为难,实在推拒不过,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翻看,叹道:“不是我不帮你,现在出版不简单啊……还有你这诗,现在谁还看诗?”
“有人看的,有人看的!”邓天很坚持,近乎神经质般的重复念着那一句话。
张店长劝不动他,两人不欢而散。
茶水渐渐凉了,水汽不再弥漫。
张店长唏嘘不已:“后来我发现,他每天都会找个时间蹲在我那书店门口。我那天瞧见,他见到那种在书店买了好几本书的,就会上前问,向他们推销自己的诗集。是的,他自己手抄了好几本。当然,毫不意外的,他一本都没送出去。”
“不管咱俩交情如何,他这行为很不好,多影响啊。我就和他说,他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冲眼前这两位真警察笑笑。
刘立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张店长又喝了口茶:“他可能被我吓到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去年,他又出现了,几乎每天都在我店外待一个小时左右。我劝过他一次,看他没影响到其他人,也就随他了。”
“直到去年十月,他进店看了看,突然就发疯了,把我畅销书那个架子砸了。去年有个作家不是火了么,叫西阳的,我把他的书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专门把那人的书给撕坏了一两本。”
“有个叫刘月的店员吓坏了,叫我赶紧过去。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就是这些写小说的,大家才不看诗歌’。我实在难以理解,还想给他一个教训,就报警了。他被拘留了几天吧,又回来了,还是呆在店外看,只是没有砸过东西了。”
刘立心道,看来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啊。
张店长惆怅道:“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和诗歌拧起来了呢?”
刘立客套地安慰了一句,又问:“既然你和他还有联系,那你知道他住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