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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14)

作者: 周逾春 阅读记录

“周老师今天格外好看。”助教抱着教案探头,“像民国画报里的美人。”

她耳尖发烫,正要开口,忽然瞥见走廊尽头熟悉的身影。陈列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底青黑,正和路过的学生打听她的课程表。

手机适时震动,赵侑谦的消息跃入眼帘:“校门口等你,带你去尝新开的淮扬菜。”

配图是雕花窗棂外一树红枫,正是她最爱的节气景致。

“帮我请个假。”周绛抓起羊绒披肩从后门离开,高跟鞋踩在消防通道的水泥台阶上,心跳比脚步声更急促。转角处却撞进檀香怀抱,赵侑谦的金丝眼镜链缠住她珍珠耳坠。

“躲谁呢?”他伸手护住她后脑,大理石灰西装蹭上墙粉,“我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会逃课了?”

城郊玫瑰园飘着细雨,赵侑谦将车停在玻璃花房前。周绛望着满园路易十四玫瑰,突然想起大一那年,陈列就是在这样的雨天,用九十九朵玫瑰在女生楼下摆出爱心。

“他找过你。”赵侑谦不是疑问句。他修剪花枝的动作优雅如执手术刀,锋利银剪咔嚓一声,带刺的茎秆坠入青瓷盘。

周绛盯着他腕间沉香珠:“今早在教学楼”

“要再见见吗?”赵侑谦忽然将玫瑰别在她鬓边,“带刺的美丽最危险,你说是不是?”

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俯身吻她的耳珠。

周绛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

洛晴来找她时,就看到周绛摩挲着桌子上的玫瑰压花。这是今早夹在赵侑谦送的《刑法学原论》里的,墨迹犹新的批注旁写着:赠我的小法学家。

洛晴看她越陷越深,她身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赵侑谦有什么魔力,我记得你和陈列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子。”

“他不一样。”周绛说得轻却坚定,“上周末我带学生去少管所实践,他陪我在观察室看了一整天庭审录像。”

洛晴还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弹出娱乐新闻:宋惟舟携新晋影后出席慈善晚宴。照片里男人侧脸冷峻如雕塑,正是那日她在酒吧搭讪的“凶巴巴的男人”。

“下周我要采访这个宋惟舟。”洛晴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这些公子哥有什么魔力。”

云顶画廊的落地窗外飘着初雪,洛晴第三次核对采访提纲。宋惟舟迟到两小时,助理只说老板在“鉴赏新藏品。”

“宋先生,您对艺术品投资”洛晴举起录音笔,却被展柜里的东西惊住。天鹅绒衬布上静静躺着她那日落下的银发卡,旁边标注:二十世纪女性饰品,捐赠者佚名。

宋惟舟从旋转楼梯走下,指尖转着那把蝴蝶刀:“洛记者对古玩也有研究?”

刀光闪过,发卡稳稳落在他掌心,“不如我们聊聊物归原主的代价?”

窗外雪越下越大,洛晴看着逼近的俊美面容,突然想起那日酒吧里他折断调酒师手指的清脆响声。

水晶吊灯在白色大理石地面投下细碎光斑,周绛站在巨型玻璃幕墙前,看着赵侑谦与策展人低声交谈。他今天难得穿了浅灰色高定西装,袖扣是两颗鸽子蛋大小的月光石,在展厅冷光下流转着银河般的碎芒。

“在看什么?”温热呼吸突然落在耳后。

周绛转身时险些撞翻旁边的装置艺术。赵侑谦及时扶住她的腰,指腹隔着真丝衬衫传来灼人温度:“小心点,我的小法学家。”

她耳尖发烫,目光掠过他解开的领口。那里缀着枚翡翠平安扣,正是寒山寺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枚。

赵侑谦的指尖掠过展柜玻璃,在莫奈《睡莲》仿作上投下修长阴影。“真迹在波士顿美术馆。”

他低头替周绛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但这幅数字版画的波纹算法,参考了莫奈晚年白内障患者的视觉体验。”

周绛望着画布上氤氲的蓝紫色块,突然发现每个像素都在缓慢流动。赵侑谦的体温透过羊绒大衣传来,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香与展厅的蜂蜡气息交融,酿成令人微醺的甜。

“上周在苏富比”他忽然贴近周绛耳畔,温热气息惊得周绛颈后绒毛竖起,“看到件你肯定喜欢的东西。”

鎏金电梯升至顶层VIP室,水晶吊灯将整面墙的保险柜照得流光溢彩。赵侑谦转动密码盘时,腕间星空腕表折射出冰蓝弧光。随着机械齿轮轻响,一幅绢本设色画卷在防弹玻璃罩中徐徐展开。

“明代仇英的《汉宫春晓图》摹本。”他戴上白手套,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情人的肌肤,“虽是摹本,但用色比故宫藏品更秾艳。”

周绛屏息看着画中仕女鬓边的点翠步摇,忽然注意到角落有个撑伞的宫娥——她裙裾上绣的并蒂莲,竟与赵侑谦唐装袖口的纹样如出一辙。

手机在包里震动第三遍时,赵侑谦正在讲解画中屏风上的鎏金錾刻工艺。周绛瞥见来电显示洛晴,借口去洗手间匆匆离场。

“阿绛!”洛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云阙地下车库,宋惟舟他”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炸响,通话戛然而止。周绛攥着手机往电梯跑,却在转角撞进一片鸢尾香雾。穿高定套装的女子摘下墨镜,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着讥诮笑意:“周小姐?我是程雪宁。”

她无名指上的蓝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她耳垂的鸢尾耳钉是同款切割工艺。

“赵程两家是世交。”程雪宁抚过爱马仕包上的翡翠挂坠,“下月初八订婚宴,请柬就不单独送了。”她忽然贴近周绛耳边,香水尾调辛辣如淬毒刀锋,“听说你父亲最近在评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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