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北(4)
“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王秋萍抱怨了两句,看她动作,追问:“一会儿吃饭了,干什么去? ”
陈橘手背在脸上抹了下,打开门。
“给江朝北送卷子。”
……
风还带寒意,陈橘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过深蓝色写着花坞巷的路牌。
花坞巷小区是建筑院给员工及其家属提供的福利性住房,街坊邻居大多知根知底,江朝北和陈橘同一年出生,同一年学会走路,就这样当了十七年的青梅竹马。
从陈橘家走到巷尾的江朝北家不过三分钟的路程,陈橘深呼了口气调整心情,抬手,准备敲门。
手还没落下,暗红色的防盗门先从里面打开。
江朝北刚洗完澡,额前的头发还有点湿,校服也换下了,简单的卫衣黑裤,露出领口的脖颈处肤色冷白。
不怪黄令仪买股他能当明星,江朝北的眉眼更像孙敏,鼻梁挺拔,轮廓清晰,精致而不失少年气的俊朗,他确实是陈橘见过最好看的人。
陈橘回过神,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敲门:“你要出去?”
江朝北摇头,自然而然地接过陈橘的书包,侧身让开空间。
“刚从窗户里看见你了。”
陈橘点点头,进门后先换拖鞋,他们两个没事就凑在一起,家里都有彼此的拖鞋。
“叔叔阿姨不在吗?”
江朝北伸手关上鞋柜门,回答:“单位。”
孙敏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处理事情。
陈橘跟着他进房间,把卷子拿出来放在书桌上:“郑老师没说你什么吧?”
江朝北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挑眉:“没。”
孙女士在建筑院的宣传部门工作,语言的艺术修炼得炉火纯青,见了气势汹汹的张子博母亲先赔礼道歉,再哭诉家长的不容易,又问对方美甲在哪里做的。
他和张子博打架说成是小孩子感情好难免磕碰,再说自家孩子也不是没受伤,美容卡一塞,熨贴话没几句就把张子博妈妈哄得找不着北,还要转过去骂一脸不忿的自家儿子。
江朝北怀疑离开得再晚点两人都要当场义结金兰了。
他收起思绪,掌心抚平数学卷子褶皱,也抚过陈橘的名字。
郑爱霞毕业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师范名校,教学水平没得说,只是之前一直带实验班,讲题有三不讲,基础的不讲、教过的不讲、简单变形题不讲。
郑爱霞觉得这样效率高,同样的时间能讲更多题,但节奏太快,对非实验班的、基础一般的普通学生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江朝北的卷子陈橘也帮他带回来了,他随手折了下扔到旁边,拽了张草稿纸,研究陈橘的错题。
“这类题上周讲过的,记不记得?”
江朝北的笔在试卷上点了下,“《小题狂练》的左上角那块,好像是15题。”
“等边三角形里有动点那道?”陈橘也想起来了,有点丧气,“做题的时候总是想不到。”
“那我多讲几遍,”江朝北笑了下,声线偏低,不紧不慢开口,“先用余弦定理……”
他讲完也没停,在草稿纸上出了几道相同题型,换了换条件,递给陈橘。
陈橘磕磕绊绊做完,看着江朝北在上面打完对勾才松口气,把草稿纸夹在书里,趴在桌上。
学习的话题暂告一段落,江朝北的指节在桌面敲了几下,问。
“和你妈吵架了?”
陈橘直起身子,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很明显吗?”
“还行,”江朝北接话,“就是觉得你不怎么高兴。”
“没什么,”王秋萍偏心陈意扬不是一两天了,陈橘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出来的时候因为我哥吵了几句。”
“你呢?”
陈橘往江朝北的方向凑了凑,看清楚他脖颈的伤痕,足足一寸长,看着应该是抹过碘伏了,但还是疑惑。
“怎么划到这儿了?”
谈到这个江朝北也有点烦躁,伸手胡乱揉了揉头发:“他指甲划的。”
神经病,正常男的谁会把小拇指指甲留那么长。
陈橘点头,犹豫了半晌,问:“你为什么打他?”
江朝北神情冷了一瞬,言简意赅:“看他不爽。”
“你不是这种人,”陈橘反驳他,“肯定是因为别的。”
江朝北摇头,意思是不想说。
陈橘没继续追问,注意力回到书桌上,把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
江朝北起身,离开书桌,靠着沙发边缘坐在地毯上,从旁边抽屉里翻出来MP3,提议。
“要听歌吗?”
陈橘眼睛亮了下,点头:“要。”
她手机还是陈意扬高考后淘换下来的旧手机,充满电的状况下都会随时关机,平时动不动卡得要死,也就能发发短信。
王秋萍觉得这样挺好,能把更多心思放到学习上,也就没给她换。
陈橘紧挨着他坐下:“有没有下《追光者》?”
去年上了部青春剧,陈橘暑假时候无聊用江朝北平板看完了,只对里面的插曲有兴趣。
“有,”江朝北把右边耳机递给她,按了播放键,“你说的其他的也下了。”
“谢谢,你真好。”
陈橘的感谢真心实意,因为江朝北是有手机的,用MP3听歌完全是为了迁就她。
坐下以后两人肩头差一截,耳机线找不到平衡,在他们之间拉扯,陈橘把耳机塞进耳朵,拿手比划了下。
“江朝北,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每天见面反而察觉不出变化,江朝北嗯了声。
“前几天量的时候是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