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邻居先生(52)

经历变故回国的那一年里，他在无数人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裴旭早已习惯，可这个人唯独不能是桑离。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明明自己这些天都没再打扰她了，烦人的存在消失在眼前，她不应该变高兴才对吗？

世事弄人，面前的少女读不懂他心中的百转千回，眼见裴旭毫无悔意，桑离拧起眉，自己几小时前趴在他门边哭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干脆紧闭双眼，不去看他的手语，对于一个哑巴来说，这无疑是最恶劣的惩罚方式。谁知下一秒，耳边骤然响起抽泣的声音。

心底的烦躁如潮水翻涌，她睁开眼，本想斥责他几句，可目光触及眼前的男人，到嘴边的话语最终化作一声幽然长叹，消散在这沉闷的空气中。

“又哭，一天天的除了哭你还知道什么？”

桑离抬手为他擦去眼泪，她的力道跟语气一样重，胡乱抹了几把后又在男人脸上狠狠扭了一下。裴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生疼，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满是委屈地看着桑离，像是在无声控诉她的“暴行”。

“干嘛这么看着我……”

桑离被他盯得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跟他相比，该哭的是自己才对。她将那只干坏事的手背到身后，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裴旭，既然他没有悔改的意思，那她也不需要反省了。

谁知下一秒，裴旭忽然一动，刚还委屈巴巴的神情骤变，他猛地抓住桑离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容她有丝毫反抗，拉着人就往出走。

“嘶——放开！”

手腕被攥得生疼，她想不通面前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桑离往回撤步，还想开口质问，可当目光撞上他回过头时那张气恼扭曲的脸，那些话便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离开酒吧前那片最热闹的区域，街道逐渐恢复寂静，空旷得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她与裴旭一前一后地走着，他掌心的温度亳无保留地传达到她心口，明明刚才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她却视若无睹继续我行我素，街边的路灯把裴旭的影子拉得很长，同她的交叠纠缠在一块，两人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桑离却从没觉得裴旭离自己那么遥远。

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走，她一时不查踩进了水塘，裴旭听到声响回头，漆黑的眸子不带温度地扫过桑离被污水浸湿的皮鞋，他只停顿了一瞬，就沉默着继续赶路。

几分钟后，桑离被带到了一家酒店里。她在进门前粗略瞥了眼，是沪都的连锁品牌。

看来邻居先生就算再生气也舍不得让她住廉价旅馆。

这一路上几经辗转，裴旭领着她在大街小巷上乱窜，最终还是借助导航才找到目的地，桑离被折腾地气喘吁吁，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抹去汗水，酒店前台站了个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看到两人走近才终于撑开眼皮。

“您好有预定吗？”她的声音懒洋洋的。

裴旭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掏出手机：【没预约，现在还有房吗？】

小姑娘看看手机，再看看裴旭，目光滑过站在他身后的桑离，眼睛睁大了不少。

不愧是大城市，还能碰上哑巴开房的稀奇事。

“嗯～”她故作淡定，俯下身将电脑前的键盘敲得劈啪作响：“有的呢，但因为时间太晚，现在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两位需要吗？”

桑离瞄到她压不住的嘴角，感觉脸都丢光了。她身上披着裴旭的风衣外套，熟悉的冷香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往鼻腔里钻，桑离低下头，发现露在外头的那截手腕被他捏得有些发红，尝试着抽回来却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根本挣脱不开。

早知道就不给他喂这么多吃的了。

裴旭点头，在手机上打了个【要】，桑离是真没想到他连身份证都带着，她抿着嘴，把整个人藏到他身后，大脑飞速运转，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上次开房是什么时候来着？

另一边，前台小姑娘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办事速度快的离谱，不到一分钟就递上了房卡。裴旭顺手一抓，不给桑离反应的机会，转头就牵着她坐上了电梯。

酒店楼层不高，两人的房间在七楼已经算是顶层。裴旭行走的背影淹没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中，找到房间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全程没给桑离一个眼神。

“你能不能理理人……”

桑离无奈道。她的脖子痒了一路，上手挠了两下才发现靠近锁骨的皮肤上起了个包，雨天蚊虫多，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被咬的了。

裴旭将房卡插到卡槽，转头看到她的动作，目光阴冷又可怖，桑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才不会是看到这红印子才忽然发疯的吧……

窗外又下起了雨，水滴簌簌敲打着玻璃，混乱密切的敲击声成为了这空旷屋头的主旋律，桑离早已习惯这样的氛围，与裴旭独处时，似乎这世间再耀眼夺目的主角都能变了模样。

面前男人露出宽厚的脊背，披在肩上的风衣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她刚回过神就被扔到了床上。

身后瞬间被柔软的床榻包裹，桑离害怕地拧起眉，她不经意间抬眸，看清裴旭在干什么时忽然笑了。

他指尖捏着个撕坏了的安全套，包装代里的东西小半截露在外面，与上头那张阴沉清俊的脸形成鲜明反差。

“气成这样了还戴呢？”桑离漫不经心地开口。

少女轻佻的语气仿佛成为了某种催化剂，裴旭表情一僵，阴冷的神情出现了破裂的痕迹，原就笨拙的动作顿在半空，显得更加滑稽。桑离满意地观看着自己的杰作，笑意又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