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邻居先生(78)

几经辗转，在沪都阿婆的帮助下，桑离找到了江川的父亲，并在他口中得知不久后江川将要出国进修的事，他自己也会去海外出差一段时间，桑离灵机一动，顺势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最终在商量后两人签订协议，江川出庭作证，她则代替他们父子照顾沪都阿婆两年，直到他回国。

裴旭刚听说这事儿时有些不乐意，桑离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于是保证等期限一到就跟江川切断联系，况且她在这两年里也只跟阿婆接触，不会同他们父子产生什么交集。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顾千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桑离连带着姜父顾父一齐告上了法庭。

医疗事故，诽谤，故意杀人未遂……收到法院传票时，他正端着咖啡看晨报。

烫金的纸页飘到他脚边，他低头瞥了一眼，咖啡杯“咔”地一声磕在桌沿。

由于桑父的案子时间久远，被告人数较多，所以法官批准将两起案件合并审理。

庭审那日阳光格外地耀眼，窗外梧桐沐春疯长，叶影跃动，法庭内实木桌椅被晒得散发出独特的气味，桑离挺直脊背，要说以前，她想也不敢想，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站在原告席上。

坐在她身边的律师叫乔楚，据说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新锐，作为年轻律师，这几年凭借出色的思维和口才在业内迅速崛起，先前见面时江川问桑离怎么认识的这号人物，当时她扬了扬手上的钻戒，骄傲地介绍——这是她未婚夫的师妹。

而这就是之前被她遗漏的，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找律师这项任务，裴旭完成得很出色。

木质法槌重重落下，敲击声在空旷肃穆的法庭内久久回荡。

在起诉初步阶段，桑离便将父亲的死亡证明以及当年医疗事故的鉴定书呈了上去，法院受理后，她又在律师的指导下上交了江川提供的手术报告，一份证人名单，以及裴旭手机中录音的原始载体。

声纹鉴定报告是她亲手装进证据袋的，顾千枭算是败在了自己的自大上，他以为删了桑离手机里的录音就能够一了百了，却忘了裴旭那儿还有个备份。

空旷的法庭内回荡着两人在楼道中的对话，观众席上姜霈的脸色铁青，顾千枭的律师跟他一样，穿着黑色西装，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播放完毕后，他用鹰隼般的目

光望向桑离，随即漫不经心道：“该录音明显经过剪辑，可信度存疑。”

桑离蹙眉，她在提交时向法院申请了将其中一段录音做隐去处理，是有关姜霈被献给顾父的那部分，乔楚见状开口示意：“原始手机已当庭呈递，请法庭注意。”

法官在查验原始录音后宣布载体封存完好，确认了该证据的真实性，对方律师闻言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乔楚转身面向证人席，冲江川微微颔首。后者会意，深吸一口气，起身将报告单递给法官。

桑离看向观众席的裴旭，目光交汇，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灰色风衣，颧骨在消瘦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突出。单薄的身影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角落，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似乎在压抑咳嗽的冲动。

她忽然心头一紧，裴旭方才大病初愈，那次夜里荒唐过后不知怎的染上了重感冒，早知道就不那么任性了，桑离一边想着，一边整理桌上略显凌乱的陈辞。

乔楚面向众人，声音沉稳有力：“这是事发当天的手术报告，上面有详细的手术时间以及手术人员名单，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根本没有参与那场手术，所谓的手术失败纯属无稽之谈。”

其实那天在得知俞卿舟的身体状况后，桑离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苏州，将这场关乎升职评比的手术托付给了同事，没想到竟阴差阳错避开了他们的圈套。

然而经历那次医闹后她就意识到，恐怕连彪花都是顾千枭的人，桑离不感深想，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究竟有多少是真心与她共事，又有多少掩藏在黑暗中，窥视者她的一举一动。

无可厚非，这份由江川提供的手术报告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里头清晰显示桑离当天根本不在手术排班表中，彻底粉碎了顾千枭方关于‘手术失误’的指控。乔楚逻辑严密地论证了证据链的完整性，而顾家律师试图质疑报告真实性的反驳霎时显得苍白无力。当法官当庭确认桑离提交的证据均为有效时，顾父失控地将文件摔在桌上，被法警警告后才勉强恢复镇定。

随着法槌落下，这起医疗诽谤案率先尘埃落定。法官宣布休庭十分钟后，将立即审理桑父旧案。庭审系统屏幕切换间，桑离看见顾千枭正对手机低声咆哮，而姜父瘫坐在被告席上，像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休庭结束后，法庭立即转入对桑父医疗事故案的审理。江川再次出庭，提交了一份尘封多年的手术室人员登记表，上面清晰地显示当天负责药剂管理的正是姜父的情人陈美郁。这份原始档案的笔迹鉴定和纸张老化检测结果均证实了其真实性。

顾家律师立即提出质疑，声称这份名单可能被篡改，并强调时隔多年已无法核实。顾千枭投来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光是一桩案子坐实根本伤不到顾家的根基，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只要桑父的旧案不翻，那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氏公子。

桑离瞥见乔楚西装袖口下的手紧攥成拳，她知道她想说什么，姜霈被父亲当作交易筹码送给顾家的事，这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据，但一旦公开，姜霈的人生将会彻底完蛋。

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不是以毁掉另一个受害者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