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阵救护车的汽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大家一面帮忙将病人送上救护车,一边七嘴八舌的说话:“通知他家里人没有?”
“跟他老婆说了。”
“哎呀你很他老婆说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敢做决定的,村委让签个字她都非要等老贾拿主意,叫他儿子啊!”
“谁有他儿子电话?我打一个。”
“我有我有……”
大家都很热心,但现场确实乱七八糟的,闻度就见徐医生露出了无语又牙疼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先跟着过去,等小贾来了,你们就让他带齐证件立刻到医院去。”
他说完跟着上了救护车,闻度看着他上车的时候扶着膝盖,动作有点滞缓,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突然觉得,这种事也不该让一个老人独自去处理。
于是上前一步问道:“叔叔,还要我帮忙吗?”
徐医生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当然好啦,你有时间吗?有时间快上来一起去搭把手。”
闻度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去了医院,帮忙排队缴费,又帮忙推病人去做CT,检查都做完了,病人的儿子才姗姗来迟。
还是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样子,脸上还有印子,闻度见了既震惊,又纳闷。
不是,你爹都脑出血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可徐医生都没说什么,只问他证件带来没有,然后让他赶紧去看他爸,他们就先回去了。
于是闻度也不好多说,跟着徐医
生就出了医院。
徐医生叫了辆车,上车以后,才跟他说:“小贾指定昨天上的夜班,他们家也不容易,小贾妈身体不好,人也胆小没主意,出去做工是不行的,说不定会被骗,他家里又还有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大哥,一家四口就是靠父子俩,老贾帮人做点临时工,小贾在厂里三班倒,好歹前年他结了婚,今年媳妇又怀了孕,眼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这突然又倒下,唉。”
他叹口气,摇摇头,“麻绳都挑细处断。”
闻度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对方会是那样一副神态。
他忍不住问:“您说的他大哥脑子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器质性病变,天生的。”徐医生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闻度闻言也忍不住叹口气,“确实是够难的。”
回到米粉店门口,大家还都在,主要是为了听消息,听徐医生说送去得还算及时,能做的都做了,这才放心散场。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闻度打算回民宿休息一会儿。
可人还没走,就被徐医生抓住:“别走别走,上家里去坐坐嘛,来者都是客。而且今天多亏了你,我不会开小毛驴,那群人又无头苍蝇一样,幸好你帮了忙。”
闻度一愣,啊了声,“您不怕我是坏人啊?”
徐医生笑笑:“我以前当医生的,见过的人还算多吧,什么样的是坏人,什么样的是好人,什么样的是坏人装好人,什么样的是好人装坏人,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闻度都听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您真是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就当是来旅游的,我要展现我们容南人民的热情好客。”徐医生拉着他不让走,“你不是说我们这边荔枝有名吗,巧了,我家种不少的,走啊,请你吃荔枝。”
盛情难却,闻度到底是跟着去了。
路上徐医生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闻,新闻的闻。”闻度回答道,“单名一个度字,温度的度。”
反倒是徐医生说起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这名字好听,也应景啊,这也算是好风景吧?”
说着一指眼前的稻田,笑吟吟道:“多好看,就快要有新米吃咯。”
闻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大片稻浪,风一吹,晃悠悠的舞动起来。
一种安宁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升起。
去到徐医生家,先跟他爱人打招呼,“你就叫章阿姨,立早章。”
接着又跟爱人介绍他,说刚才帮了大忙,还跟到医院去,不然他一个人可推不动老贾,如何如何。
“是吧?多亏你了,快坐快坐,先喝口水歇歇,晚上在家一起吃饭吧?”
一面说一面张罗着给他泡茶。
闻度连忙道谢,和徐医生一起坐下,抬头就看见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刚仔细看了一眼,就瞬间愣住。
嘶,他光想着“徐”是个寻常姓氏,可完全没想过,会是徐相悦的那个“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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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不少装饰品,除了风景画,就是家庭成员的照片。
其中最大的一幅,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徐医生和爱人分别坐在一位老人左右,后面站着三个孩子,巧了,三个孩子闻度都见过。
就在儿童节那天的游乐园,他还带刚变声的小朋友玩了一天,一起吃了饭呢。
徐相悦站在中间,正好是老太太背后,红色的毛呢大衣半扎的头发,脑后的蝴蝶结还露出一点来,看上去真的很衬照片里明显是过年布置的环境。
她脸上的笑容温和,眉头舒展,眉骨之下的眼眸乌黑水润,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一家人看着也很和谐,她的姐姐还挽着她的胳膊,要不是事先就得知,闻度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重组家庭。
只会想,两个女儿和小儿子看着就相差很多,看着怪像追生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