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143)
我瞥见你锁骨下方的红痕,我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双杀计划”业已启动,你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我要小心再小心,撇清和你的一切关系。
你笑了笑,举起双手……套着塑料手套的手。
“我昨晚故意跟他吵了一架,他打了我,我挠了他,现在我的手指甲缝里全是他的DNA。”
你絮絮叨叨说人生的最后数天不能洗手不能洗澡,不能干干净净去死,是你唯一感到遗憾的事。
说着说着,你竟然当着面把黄色长裙脱了下来。
内衣解开,内裤脱下,你赤裸着……你说了句奇怪的话,“看,我长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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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好看的,腿长腰细,拥有和我一样的小巧胸型。
你和我一样白,乍一看像一团冰凉的雪,只是你的胸口、胳膊、手腕、大腿,散布着或褐或青或红的印迹……像被谁胡乱踩踏过。
你盯着我,就这么直直白白不回避。
那时,我压根不懂你的意思。以为你这么做是想告诉我方月华死有余辜,以为这是你决定去死前的疯癫举动而已,以为你有暴露癖或者其他……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一母同胞,早在母亲肚子里便赤裸相见,你或许希望我记住你成年的样子,或者,你希望我们再次赤条条相见,就像再次回到我们相见的最初起点。
当然,我还恶意揣摩过你,若是我和你一样没有基因混乱,没有手术改造,没有服用激素,我该和你一样有着一副令人心动的身体。你拥有了我没有的东西,是不是能高过我一头?是不是能抚慰你被母亲的偏心伤透了的心?
彼时我懒得应对你乖张的行为,拿起手机打了120,毕竟我们还有一具尸体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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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擅长哭,尤其在我被改造为女人后。好似我的眼眶深处有一个天然的水库,只要大脑发出指令,就有无尽的水化作泪流出来。
严庄死了,我哭得很生动。除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连肩膀、手指也加入了表演,它们不停抖动着,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我扑到他身上,哭着不肯放手,告诉医护人员我们结婚才半年,还没好好爱彼此,还没生个孩子,还没过一周年纪念日……试问,谁看见这一幕不动容?谁听到这些话不伤心?
折腾半天,最终殡仪馆的车还是无情地把严庄拉走了,我通知了他的亲戚。
那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第一次见夫家亲戚竟然是在丈夫的葬礼上。
严庄的突然离世带给他们的冲击,刚开始超过我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可待我哭着拿出结婚证,以及我很想陪他去死的做派,他们顿时觉得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待我心满意足从殡仪馆回到302,你从阴暗处走出来。
你说:“真正的伤心是没有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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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失的第三天,你的丈夫终于发觉事情不对劲,赶紧报了警。
我和你躲在窗帘后,看着警车停靠在楼下,紧接着我们又蹑手蹑脚走去门口,同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警察的脚步声由下及上。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若有人彼时给我们拍一张照片,你和我,不管是屈膝的姿势,捂耳贴门的小动作,还是唇角下意识含着的嘲讽神态,都一模一样,是对称的,镜像的,是一母同胞才有的默契。
只可惜,当局者迷,我觉得你很烦,为什么要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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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前的二十二天,如
你所愿,一切都很热闹,很炸裂,很好玩。
我先是出动了一些“工蚁”在方月华报警后在网上发布零星消息,之后又让她们快速注销账号。
几天后,警察出动很多警力把文汇花园的犄角旮旯翻个遍,当然一无所获。而我趁机安排人拍摄了高清照片: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警察、明晃晃的警车、垃圾桶、地下室、屋顶水塔等等元素,务必拍出敏感又恐怖的氛围,被我收买的营销号在第一时间将这些照片,添加“杀妻”、“分尸”等吸睛字眼,上传至各大平台。
几乎一夜之间,热度升了,讨论者多了,没多久,你的名字家喻户晓,方月华的名字人尽皆知。
若只是一般杀妻案,只要在家里发现一滴血,案件也就破了。然而彼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那个叫陈秋池的年轻女警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你,或者你的尸身……她陷入了困境,而我和你则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被广为质疑的方月华立马清白得如初雪,如白莲,他打破了大家对这种案件的惯性看法,他从施害者变成了失去妻子的受害者。
他不再相信警察,亲自下场找你,不惜悬赏巨额奖金……
他支棱起来了,他伟大起来了,比我会演,比我会哭,比我还会装深情,比我还变态。
既然他如此配合,那就再帮他烧把火。
我让白珂来烧。
这小姑娘是我的忠实信徒,年纪轻轻却快死了的忠实信徒。
她不过三言两语便劝动方月华直播寻妻。
他像是找到了适合他的新赛道:爱妻深切的可怜人夫。
你第一次看到网友如此评价时,差点笑断气。
他越在网上一脸憔悴说爱你,越有人觉得他有情有义。
他甚至由此吸引了大量粉丝,关注他,心疼他,资助他。
真是有趣啊。
一切如你所料般极速膨胀扩大,好的坏的,泥沙俱下,悉数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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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危在旦夕”,可能“已然死亡”,也可能只是“娇妻病发作躲猫猫而已”,你命运未卜,生死未知,明明该是一件令人揪心的事,却成了人们嘴里随意说出的增加话题的热点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