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59)
你说:“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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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第二天带着你奶奶堵上了门。
彼时,清晨六点,当天的羊肉刚煮好,你母亲刚摆好桌椅板凳,等着食客上门。
老太太一来就从铁锅里挑了块最大的羊腿啃得满嘴冒油。而你父亲则躲在街对面的树后看热闹。
老太太战斗力不减当年,吃饱后咣当一声躺倒地上,就这么死乞白赖地要为你父亲讨要“公道钱”,为她自己讨要“养老钱”。
你看到你母亲满脸厌恶,握着羊腿刀的手指关节泛着白。
本打算上门吃饭的食客们都赶紧躲开了,谁也不想大清早惹一身骚。
你奶奶很得意,以为拿捏住了你母亲的命脉。
你走过去,居高临下盯着奶奶的脸。
她像一只老山羊,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珠子昏昏黄黄却还冒着尖锐的得意。
你挨着她躺下来,就这么躺在冰凉油腻的水泥地上,转过脸,盯着她。
黑眼珠子对上黄眼珠子,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小尸体。
你奶奶被你的样子吓得半坐起来,“你这鬼丫头,想干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比她的身体离死亡更远点,还透着些许刺耳的力量。
你像是没有听到,歪过头,从地上捏起一只蚂蚁,看也不看往舌尖上一放,卷吞进了喉咙。
你奶奶目瞪口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你捏起另一只蚂蚁,利索地塞进她的嘴里……
“你妈有病,你也有病。我可怜的儿子啊,怎么遇到这么邪乎的两个人啊。”
你奶奶拼命吐着唾沫,呸得惊天动地,像吃了一口屎。
你露出一个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燧石刀,“神经病杀人不犯法,你要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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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不信邪,第三天把你外公从乡下“请”过来。
这次,他没再闹得人尽皆知,而是等你母亲收了工,闭了店,他才悄悄出现。
他什么话也不说,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外,你外公唉声叹气地坐在门里,把水烟抽得咕噜咕噜响。
你蹲坐在母亲身旁,小小的,像一只忠诚的小狗。
你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外的父亲。他还是没穿着衣服,胸口依然有一个血洞,穿过它你看到了街对面的桂花树的树干。
“庆芬啊,你到底咋想的嘛?你们两个这样闹来闹去,闹得全家人都不安宁。”你外公显然并不情愿来,可又不好拒绝你父亲。
你母亲端坐在那里,“我要离婚。”
她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是每次吵架回娘家都会说的话。你外公一点也不意外。
你外公又问,“你想好了?”
你母亲点点头,“不后悔。”
你外公看向你,“重重才六岁,没有爸爸很可怜的。”
又是这两个字。你皱起眉头。
你母亲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笑声让在场的包括你在内的三个人都浑身一哆嗦。
你外公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好笑。
你父亲听出你母亲对他的深深嫌弃。对,就是这种眼神,向来是他甩给你母亲的眼神,如今又像回旋镖一样扎到他身上。
而你知道,你母亲的这声笑,是在笑什么。
她在笑,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应该是你的哥哥,你霸占着他的名字,他的命,你活得好好的,所以到底哪里可怜了?
你闭上眼,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关系,你还有它们,总爱叫你小可爱的它们,在它们的眼里,你一点也不可怜。
“我不离婚。死也不离。”你父亲咬牙启齿。
你外公见状,摆摆手道:“庆芬,你看在你们多年夫妻的份上,别折腾了。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家里总要有个男人啊。”
你父亲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腰板也挺直了些。
你母亲站起来,走到你外公面前,开始脱衣服……从上到下,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
你外公吓得赶紧背过身,吼道:“王庆芬,你要干嘛?!”
你父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你母亲。
她自顾自地解扣子,锁骨下,胸口上,手臂内,日积月累的青痕红斑在无声哭泣。
“爸,你怎么不看一眼?看他是怎么一巴掌一拳头把我打成这样?”
“爸,你还怪我不懂事,怪我瞎折腾?”
“爸,我以为你知道的!”
你外公落荒而逃。
你父亲面红耳臊,举着手,指着你母亲,你你了半天,最后不得已压低声音吼道:“王庆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是在为老陀守活寡吗?你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吗?他已经死了,为他的前妻死了,你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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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是一场拉锯战。
你母亲以从未有过的坚定信念坚持要离婚。这件事自然又成为遵龙镇主街上的头等热闹话题。
每天只要有人上门吃羊肉粉,就有人叽叽喳喳问来问去。
“庆芬,一个单身女人带这个小女孩,这日子可不好过呢。”
你母亲笑着从食客那里收走五块钱,贴身塞进挂在胸前的钱包里,“你慢走啊。”
“庆芬,你跟我悄悄说说,是不是李朝贵出轨了,外头有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你才想离婚?”
你母亲依然笑着用羊腿刀切下羊肉,“想知道的话,你多加点羊肉,五块钱一两。”
“庆芬,你是不是给自己找好下家了?!谁家老公?”
你母亲拿起羊腿刀嘭的一声扎在案板上,“是。我找好了。是你老公。”
就连你也遭到了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