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79)
你一口气把家底交代地清清楚楚,边说边哭,把教导主任呛得满脸尴尬,哑口无言。
宋景富眨了眨眼睛,饶是想问题总慢半拍,他也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的痛点,你却为了帮他,一字不落地抖搂出来,试图用你的可怜掩盖事实,转移话题。
他好想哭。
你伸出手,本该白嫩的手心糙出茧子来。
“老师,我看您的妻子承包了学校食堂,您能不能说说情,让我去她那里刷碗挣点生活费?”
“我可是刷碗小能手呢!从三岁刷到十二岁。”
“谁还能比我刷得快,刷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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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把你母亲叫到学校。
她委婉地说,学校考虑你们家庭的特殊情况,已经申请了贫困生补贴。还希望你母亲多关注你的个人青春期需求,以及……要以学业为重。
你不仅闹得全校都知道你有个无能的妈妈,还让大家知道你的妈妈从小苛待你,让你不分春夏秋冬刮风下雨蹲在店里刷碗。
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长大,还能次次考得第一,年轻的女班主任虽然嘴上没说破,却用一种质疑、讽刺、审视的目光看着你的母亲。
你母亲回到家又把你骂了一顿。
她把钱匣子的钱全甩出来。
“你就不能像你爸一样偷钱吗?”
“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让我变成坏人,不,你就认为我是坏人!你张嘴问我要钱,我会不给你吗?”
“我这么忙,这么累,有谁心疼过我?”
她的鼻孔喷着气,越说越气,突然发现你在笑。
她愣怔了片刻,立马跳起来,像无头苍蝇转了几圈后,定定站在你面前,盯着你说:“你简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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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承认你有病。
你喜欢看母亲因为你暴跳如雷,哪怕把你骂得很惨,只要她骂的对象是你就行。
你喜欢看母亲为你花费时间,浪费精力,即便她恨不得把你掐死,至少在这些片刻里,她没有想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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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她再也不允许你来店里,你从此与羊肉膻味彻底诀别。
每个月她都会给你有限的零花钱,不允许你再去旁人面前诉苦,更不许你出去打工挣钱。
你获得了好几个“不许”。
你也终于拥有了“被管教”的幸福。
第38章
宋景福你害怕了吗
李重啊。
你30岁和母亲彻底断绝关系,再也不听从她定下的种种“不许”,再也不把她放置在本就十分沉重的人生里,你以为从此可以变得轻飘飘的,按照自己的心意,想荡到哪里就荡到哪里……
结果,你把自己荡到了更加荒芜的深海。
那里混沌不堪,那里幽雾重重。你听不到母亲的咒骂声,看不见母亲的冷漠脸,你失去了一个叫做妈妈的灯塔。
你对此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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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时,你开始留长发。
这是你打响反抗母亲的第二枪。
母亲一手薅着你的头发,一手拿着剪刀,气势汹汹要把你剪成假小子。
你故意哭得稀里哗啦,惹来众人围观。
大家纷纷劝解。不想剪算了,女孩子爱美,一剪刀下去剪坏了,连门都没法出去。
母亲解释说学校要求女生不能留长发,你哭着说压根没有这个规定,下一秒你一脸狡黠,从母亲咯吱窝下逃走……
当晚。你在睡梦中被捆住了手脚。
小时候,母亲经常在你睡梦中温柔抚摸你的脸,现在她高高举起剪刀,一副不剪头发就杀了你的恐怖模样。
过去那么做,是为了什么,现在还是为了什么。
你冷冷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不来月经,不长胸?”
“没有!”
“我是不是越来越不像哥哥了?”
母亲不吭声。
“你以为我剪了头发就能变成他?”
“你闭嘴!”
“他是死的,我是活的。”
“他没死!”
你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哥哥死了。我亲自克死了他!”
巴掌瞬时拍红了你的脸,剪刀掉落在地,门被哐的一声狠狠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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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剪刀剪开绳子,走出家门,钻进夜色。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它们摇晃着脑袋紧跟着你,幽冷苍白的蛇鳞在地上拖曳着。
蛇信从两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上吐出来,它们低沉地呼喊着:“小可爱啊小可爱。”
破败的街巷黝黑无光,你迎面看到了宋景富。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被你逮到时,满脸涨红,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又笨得说不出口。
你勾勾手,他立马欢快地跑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中点了下头。
你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
你又勾勾手,宋景富又凑近了些,几乎可以碰到你的脸。
你说:“你去帮我逮几只老鼠。我只给你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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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一窝吱吱乱叫的老鼠出现在面前。
宋景富满头是汗,吐着舌头,像一只渴求表扬的大狗狗。
你从鼻孔里哼出轻飘飘一个嗯字,伸出手拎起其中一只老鼠的尾巴。
老鼠可怜地挣扎着,尖锐的嘴巴想咬回去,却怎么也够不着你的手指。
宋景富紧张起来,“你要摔死它们吗?”
“它们饿了,该吃东西了。”
说完,你抱起纸盒上了楼。
过了几天,你看到母亲满脸温柔地走进那间主卧,没过多久你如愿听到她的尖叫声。
你知道,母亲悉心为哥哥准备的衣物、零食、书包,都被咬破了,咬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