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91)
他彻底失望了。
嘴巴张了又张,扭身冲进满是迷雾的夜里,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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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兴业及时把你从“危境”中解救出来,目睹了你的“不堪”,也发誓将那天所见所听封于口。
然而这些所见所听却在他的心底萦绕、盘旋、扎根,你被强迫的可怜模样,被侵略所露出的白皙,被眼泪浇灌的面容,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他知道方月华该死,也不理解你为什么最终放弃起诉,他哭丧着脸挡住你的去路,期期艾艾地说:“我有个叔叔是派出所的,其实要是你反悔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报警……悄咪咪的,我会让我叔叔把你的信息严格保护起来……李重,你……”
你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拼出他那个坏爸的模样。
你有很多方法折腾、磋磨、消灭他,或者先和他做亲密朋友,然后再折腾、磋磨、消灭他……
但你已经“糟蹋”了一个叫宋景福的好狗狗,名额已经够了。
你打断他的话,“你后妈没给你爸生孩子吗?”
罗兴业一愣,烦躁地摆摆手,“没生下来,说是受了什么刺激流产了!”
你笑了笑,“还行。”
每个人都过得很不好。
那就挺好的。
“你问她干嘛?一个不相关的人。”
你又笑了笑,“你是不是很想帮我,又觉得无从下手?”
罗兴业涨红着脸,点点头。
于是你问他要了五百块钱,又领着他买了一个骨灰盒。
他全程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你让他抱着骨灰盒站在何家巷某个电线杆下等着。
好几个人从他身边过,一脸惊悚地盯着他,还有八卦者问他:“谁死了啊?”
你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从手绢里掏出一节骨头,轻轻放进骨灰盒里。
罗兴业:“……”
“李重,这,这是什么?”
你让他闭嘴。
随即你带着他,往山里走。
罗兴业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影影绰绰的林子,老鸹桀桀嘶叫不止,他几乎哭着问:“李重,你是不是要把我杀了灭口?我发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被方月华……”
你不搭理他,继续往山里走。
终于走到山腰处,后面群山环绕,前面高坪河玉带环腰,你冲罗兴业笑,“是个风水宝地吧!”
罗兴业扑通一声跪在你面前,“李重,我不该对你存着那些龌龊想法,我不该每天晚上睡觉前想着你打手枪……”
你忍不住笑起来,只可惜你的笑声短促幽冷,在寂深暗邃的山里显得格外恐怖。
你把他拽起来,恶狠狠地说:“是!你得赶紧给自己挖个舒服的坑……”
你蹲在一旁监工,罗兴业哭哭唧唧用手刨坑。
手指破了,你让他用棍,棍子断了,你让他继续用手……大少爷一辈子没吃的苦在这一晚吃爽了。
终于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终于出现在了面前。
你躺进去试了试,只够躺半个身子,罗兴业也被迫躺进去,只够塞满屁股。
你让他滚出来,恭恭敬敬地把骨灰盒放进去,然后一点点扒拢着土把它掩盖……
罗兴业想笑,又想哭。
笑自己刚才犯傻,竟然以为柔弱的你会杀了壮得跟牛似的他。哭自己不知哪根筋又和你共情了,看着你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样子,再配以如此苍荒幽野的背景,他觉得心好疼。
“过来给他点个烟!”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三根,插在坟前。
罗兴业照做。
火光骤亮,映照着你和他。
两张年轻的面容上怎么有如此荒凉的表情?
忽明忽暗的烟尾,在山风中快速灼烧,冒出三缕歪歪扭扭的白雾。
“给他磕三个头。”你命令道。
罗兴业这下终于知道自己方才看到的一节骨头怕是人的骨。
他战战兢兢地问,“我总得知道自己拜的是谁吧?”
你想了想,“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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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二开始,你发现母亲突然对你“好”起来了。
她对你的好,自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是王庆芬式的好。
她刚开始时,总悄悄拉开她次卧的门,从门缝里盯着你看……看你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做题,看你边打哈欠边背书,看你边听“随身听”边在地上像虫一样扭来扭去。书包里的东西被她偷偷翻得乱七八糟。
没过几天,你往书包里塞了一张纸条,母亲于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你旁边盯着你看。
若是旁人的家庭,这一幕该多和谐啊。
但放在你家,母亲像探照灯一样试图把你的所有行为都囊括在她的眼皮底下,而你就像案板上的肉任她挑来挑去。
以前她的眼里没你,现在她的眼里全是你浑身上下不符合她要求的错误。
你用了红皮筋绑头发,是错误。
你内衣隐隐约约,是错误。
你和卖馄饨的老大爷多说一句话,是错误。
你发呆是错误,听歌是错误,闲逛是错误,晚回是错误,犟嘴是错误,一切的一切都是错误。
她终于亲自给你买新衣服了。但这些衣服全是黑白灰的低调颜色,款式也老旧宽大,一定要遮住你膨胀的胸部和臀部。
力争让你消隐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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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要是放旁人身上早疯了。
你没疯。
或者你早都疯了,这些不过是餐前点心一样,对你来说并无任何压力。
你甚至从母亲诡异的挑剔和疯狂的掌控中感受到一点点“爱”。
这些“爱”让你有了真实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