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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417)CP

是齐军,距离尚远。

不是突袭,而是正面压境。目之所及,尽是浪潮般的兵马旌旗,看不出有多少人。

叶星辞顿然乱了方寸,不知这是哪一出?

前队在距昌军数十丈处止步,叶星辞看见了手提长枪、一身银甲的二哥。二哥性情犷悍,他不想与之照面,往后闪了闪,将半张脸藏在于章远肩后。

晨曦微露,那一面面飘动的“叶”字旗愈发醒目,刀似的割着他的眼。

“有何贵干?”吴霜高声喝问。

话音刚落,前排推出一伙人,被踩着膝窝跪押在地。每人都五花大绑,头发散乱,红肿的面颊糊满血污。这一夜,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吴霜浑身一震,退了半步。

叶星辞瞪大双眼,呼吸急促。一种残酷的预感,像条毛虫,顺着脊背爬上后脑。

“吴寡妇!”

二哥驱马徘徊,枪尖直指箭塔,高亢冷厉的话语响彻阵前。

“昨夜,你的人来我部认罪。今日,我要在阵前处刑,以正公道,扬我大齐天威。再敢犯我边民,一定杀得你满城都是寡妇!”

伴着喝骂,三十口寒光凛凛的大刀,架在三十个慨然赴死者颈后。有人在颤抖,有人挺直腰板,合起双目。

第282章 红日染血

“二哥不要啊——”叶星辞竭力嘶喊,声音淹没在齐军海啸般的杀声中。

来不及了。

刀刃陡然挥落,在曙光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毫不拖泥带水。人头滚地,鲜血喷涌。

吴霜根本听不见少年喊了什么。她目眦欲裂,发出惨痛的悲鸣,抬手放了一箭:“姓叶的,我宰了你!”

之后,从高达三丈的箭塔一跃而下,就地一滚,翻上马背。飞驰中,她从鞍下提起马刀,凌空一挥斜握于身侧,一骑当先杀入阵中。

女人也会冲冠一怒。

“杀——”

同样愤怒的部下紧随其后,迎着飞蝗般倾泻而下的箭雨策马冲锋,骑兵全冲在最前。终于,两军如洪峰相撞,血溅马翻。

红日初升,滚滚交织的尘烟与血雾豁然清晰。战马嘶鸣,刀枪碰撞,血泊映朝阳。

“逸之哥哥,我该怎么办……”叶星辞怔怔地站在箭塔里,眼睁睁看着,他最恐惧的一幕在眼前发生。

战争突兀地爆发了,娘家和夫家打起来了。没有宣战,没有檄文,没等到朝廷的旨意。

该怎么做?他双手发麻,不知所措。也许,该一箭射熄太阳?天突然黑了,大家就不打了。

“这……”于章远瞠目结舌,“我们该帮谁?总不能帮昌人打齐人吧。”

叶星辞也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人啊,终究拗不过命运。一切都在重蹈覆辙,“和亲”换来的和平,仅维持了不到三年。

第一回交锋很快结束,只是前军的小小较量。双方都意识到冲动,收兵后撤,开始以旗号布阵。而后,从重云和流岩赶来的援兵加入战局,四哥也来了。

战鼓如雷,天地变色,流血漂橹。

叶星辞泥塑般僵立在箭塔里,裹着血腥气的风抽在他脸上。人如蝼蚁般死去,而他无能为力。苍天是最残忍的染匠,用生民的血漂染大地。

临近午时,齐军吃了亏。二哥不恋战,立即撤兵。昌军没有追击,亦疲惫不堪,开始收尸。

不久,齐军也派人来收尸。

这些人两手空空,没拿兵器。过程没有冲突,也无人放箭。这是战场上的默契,除非是溃败或全歼,双方都要收殓同袍,期间互不干扰。

一整日,叶星辞水米未粘牙,在箭塔上眺望血色的战场,怔怔地出神。日落时,天边压来一团乌云。而更多的腥风血雨,便酝酿于其中。

“要下雨了,走吧。”于章远道。

叶星辞失魂落魄,横穿营区往城里去。一路,惨痛的哀嚎不绝于耳,医吏、医卒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整洁有序的军营,血色弥漫。

迎面遇上陈为。

对方挥舞沾满血的双手,红着眼急道:“你跑哪去了!我在伤兵里找你,给他们挨个洗脸,还去翻死人!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叶星辞握住四舅的手,挤出一个苦笑。

战火一燃,双方都付出了伤亡的代价,便不可能轻易停下。

像两个互殴者,都认为能躲开对方的下一拳,而自己的拳头,会正中要害。于是,便一拳接一拳地打下去,甚至忘了打架的缘由。一开始吃亏的一方,反而打得更凶,生怕被劝架的按住手脚,不能把吃的亏补回来。

战况急递兆安和顺都。

齐帝惶恐,派人持金牌令箭命叶霖谨慎自守,不得前出重云关。又召太子回朝,太子称病不归。

齐军认为,己方占理,出师有名,士气昂然,已是箭在弦上。何况,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收复流岩城。早在北人平息藩王叛乱时,就该出兵了。

北昌这边,楚翊也传来圣旨,命边军克制,以和谈化解纷争。虽然他坚定要一战止戈,但当下还不是时候,这比他预计的早了太多。

齐国提出和谈条件:归还流岩。

此乃战略要冲,谁掌控,谁就能在未来多三成胜算,昌国自不会相让。兵者,国之大事。为便于决策,摄政王亲赴流岩监军,备战应敌。

这期间,叶星辞没再与四哥碰面。他像夹在重云与流岩之间的一缕风,漂泊无依,不知该吹往何方。

楚翊抵达流岩那天,是白露时节。

刚下了点雨,夜里露重,男人的眼睫也湿漉漉的。在衙署仪门内一见面,那深邃的双眼便弯成两道好看的桥,直通人心:“小五,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