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比你有钱!”
“不,收着!”
众人与公主相拥而泣,登上马车,福全福谦驾车。
子苓用泪眼扫一下叶星辞,欲言又止,放下了车帘。叶星辞想,她对自己有些好感,也许是从自己接替她假扮公主的那一天起吧。
雾霭淡淡,车辙越延越长,似续写离别。
这时,叶星辞见两个女子碎步而来,是公主的娘子,和一个丫鬟。娘子阴沉的脸色,令春风陡然凛冽。
叶星辞朝兀自含泪目送的公主咳了一声,使个眼色,并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她脸上有东西。
“相公忙什么呢?”女人冷冷地浅笑,用手帕擦了擦丈夫的脸,“忙得都流鼻血了……呦,是胭脂呀。”
叶星辞和罗雨对视一眼,都冒了汗。
“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钱呢?”女人伸出手,皓腕凌空挽个花。
“花了,吼吼。”公主尴尬一笑。
“奴家替你把中间的补全吧:花,在四个女人身上,了。”女人踮起脚,嗅了嗅公主发间的脂粉气,冷冷一扯嘴角,转身就走。公主苦恼地跺脚,急忙去追。
走出很远,叶星辞还能听见她在解释。
他忍俊不禁,又看向同伴离去的车辙和蹄印,感觉它们也碾在自己心上。孤单,失落。
回营头件事,恢复军职。
楚翊叫他用本名。
当他身披甲胄,手提银枪,戴着心上人送的发冠,昂然步入一片校场时,早已列队等候的将士们发出惊叹。
叶星辞站定,刚毅如铁的目光扫过讶异的众人。这些,是他从前那一营兵,一千四百三十八人。
喧哗与骚动渐弱,上千目光聚在他身上。他感受着它们的分量,慨然发声:
“好久不见!也许,诸位曾在罪役营看见过我,但难以置信。没错,那就是我。我犯了错,当了几个月贼配军。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一瞬哗然过后,众人挥拳喝彩,都说想念叶将军。
“一千四百三十八人,我不曾忘记大家,我记得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叶星辞的眸光烈焰般跳动在每张脸,与众人目光相接,一一点出他们的姓名。
“张凡,长枪兵。”
“王继业,盾牌手。”
“牛子亮,弓箭手。”
他准确背出数百姓名。无论是总旗、小旗,什长、伍长,还是默默无闻的士卒。
“昨日,我们已夺回失陷数月的县城。下一步,是夺回流岩。然后,会打过重云关去!你们一定好奇,我一个齐人,为何如此。”
叶星辞赤城地望着众人。
“一言难尽,我们且战且说,诸君会理解我的。而我,也全然信任诸君。我带你们建功立业,让你们的儿女、孙辈、重孙,都不再投身战火!叶星辞,我的真名,记住它。”
不知不觉,他热泪盈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清清喉咙,平复情绪,叫来罪役营那一百多人。他们列队而来,在一旁站定,接受好奇的打量。
大笨最为突出,大家还以为,他骑着个人。
“这些是谪发军,共一百零五人。”叶星辞朗声介绍,“他们不是穷凶极恶,只是一时踏错的普通人。都愿改过自新,在军中磨砺。从此,我们这一营,是一千五百四十三人。”
他又看向为此役立下大功的谪发军们:
“你们会被其他弟兄瞧不起,这是必然。现在,他们看大家的目光,就带着鄙夷。想抹除偏见,就堂堂正正,重新活出个人样。”
之后,他将这一百来人,分配至麾下各路:“这些后加入的弟兄,大多是梁上君子。眼观六路,搞潜行比最顶尖的斥候还厉害,大家可以互相学习。”
最后,叶星辞朝杵在原地大笨招招手。待对方走近,一改方才的威严:“你还跟着我,专门保护我,别让人欺负我。等我忙完了,就帮你写信给姐姐,你想想说些什么。”
大笨抿着粗厚皲裂的嘴唇,绕着手指,露出孩子般的笑。
楚翊身着常服,在角落旁观。
这不卑不亢、刚柔相济的治军之道,都给他看兴奋了,不得不默念从三哥那听来的佛法,来压制欲念。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时,他的欲念之源,正阔步而来。身如松柏,貌若花树。美人将军站定,微微一笑:“九爷,你再度启用我,怎么跟皇上解释?”
“我来之前,就对皇上说了此行的两个目的。”楚翊放轻声音,“夺回流岩,和你的心。”
叶星辞嘴角微挑:“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楚翊故作苦恼,长叹一口气。见老婆面露忧色,他轻松一笑:“他说,愿双喜临门。”
“他才十二岁,却恢廓大度,器欲难量。”叶星辞松了口气,又为这反应而懊恼,垂眸敛去悸动,“我们将重点,放在前一个目标。”
有人来报,齐使求见王爷。
“叶将军随我一道去吧。”楚翊在老婆眼前做出请的手势,却被大笨一把打飞了手,整个人转了半圈。罗雨怒斥一声,拔了刀。
“他以为,九爷要打我。”叶星辞笑着制止。
在中军的会客大帐,齐使厉声质问,为何不宣而战,突袭泰顺县?
楚翊面如平湖,从容对答:“百姓通知,齐军撤离,不再防卫。为了安抚百姓,才去接管。”
对方说,既是误会,请归还被俘的将士和马匹。
“好,等他们养一养伤。”楚翊搪塞。
对方又说,从泰顺县撤兵。
楚翊端起茶盏啜饮,悠然一笑:“民生凋敝,待本王派去的县官治理一段时日,再谈去留,也请贵国以民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