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关被攻破,这是立国百年来的首次。换成太上皇,恐怕已经吓死了。
隔了一日,又接战报。齐军“主动”撤出兵山关,将死守第三道关隘渊隆关,消耗昌军。
震怒和惊愕之下,尹北望犯了带兵的瘾。想调转方向,返回西北,率军夺回重云关。
夏小满却出奇的冷静,劝住了他:
“一来,现在士气颓废,不是天子露面就能挽回。重云关一时拿不回来,那就干脆别趟浑水。在臣民眼中,圣驾刚离开,战线就打崩了,责任在叶家。陛下回去,却没收复失地,责任不就在陛下了?
二来,皇上受伤的消息已传到宫里,迟迟不归,群臣猜测纷纭,恐怕生乱。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何况,太上皇健在呢。”
尹北望听劝,压下冲动,继续回都。同时写信抚慰叶霖父子,命其不可再退半步。他嘴上全是骂人的话,落笔则豁达文雅。
圣驾回銮那天,叶皇后带领妃嫔接驾。夏小满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觉得她的神情奇怪,欣喜又晦暗。似盼皇帝回来,又怕他回来。
她才十九岁,藏不住事。
她笑着与皇帝嘘寒问暖,频频打量,推测他的伤情。又垂眸眨眨眼,像在计算什么。
夏小满跟干儿子打听,这段时间皇后的动向。尤其是,是否曾与幽禁深宫的蠹王私会。
第359章 他绿了
夏辉说:“这绝没有,我看着呢。不过,皇后从娘家带的那个胖球似的婢女,给蠹王送了几回吃的。我知道后,训了她一回,没深究。”
夏辉很机灵,听干爹这么问,转头去查了“月事薄”,和太医院、御药局的记录。皇后一切正常,每月都喝几天当归、川芎、益母草熬的茶汤,这月也是,药渣还存着呢。
夏小满听了他的汇报,说这证明不了什么。
夜里,侍候皇帝大宴后宫时,夏小满暗中观察叶皇后。她食欲不振,只挑开胃的蜜饯果子吃。带进宫来的几个婢女,也都心不在焉。
“为朕料理后宫琐事,皇后辛苦了。”尹北望撑着伤痛的龙体,与妻子微笑把盏,“小满伴驾在外,后宫琐事赖你费心。”
客气得不像夫妻,像邻居。
“不辛苦,还有那位小夏公公呢,他很能干。”叶皇后抿了一点酒,又低头用手帕擦去。
宴中,夏小满陪尹北望离席更衣。男人说筵席燥热,想走走。
月色如水,主仆俩夜游御花园。夏小满犹豫着,是否该把对皇后的猜疑说出来。若猜错了,又如何善后。
忽然,面前的凉亭泛起幽幽烛光。亭中矗立的六扇水墨屏风上,投着一道袅娜的身影,犹如山水间翩跹的蝶。女子边舞边唱,歌喉清婉,舞姿曼妙。
“咳……”夏小满尴尬地清清喉咙。
尹北望皱眉咋舌,快步走进凉亭,抬手掀翻屏风。他不解风情,冷斥那同样离席的妃子:“你招魂呢?再敢盯着朕的行踪,视同行刺。”
“陛下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美貌少女抽泣起来。
她们都是充实后宫的簪缨贵女。平时不争宠,因为这东西不存在。比起翻牌子,天子更钟情于翻奏折。
所以,今天鼓起勇气整个花活儿,赌把大的。
夏小满低声提醒她快走,别给皇上添堵。那妃子止住哭声,收起争宠道具,一溜烟撤了。他忍俊不禁,道:“何必这么凶,人家只是想给陛下解闷。”
“谁跟她当姐妹。”尹北望嘀咕。
月上中天,夜宴散了。
叶皇后闪着明媚的笑,盛情相邀,请尹北望尝尝她亲手做的点心。到了寝宫,还把夏小满拦在门外。
坏了!夏小满暗叫一声。他说要摸摸皇上背后的药贴掉没掉,借机凑在尹北望身边,踮脚耳语:“皇后见过蠹王。”
尹北望怔了一下,阴郁幽深的双目微微一转。
进了寝宫,还没落座,女人娇柔的手就牵了过来。主动为他宽衣,看着他狰狞的箭伤嘤嘤垂泪。红烛映着她的脸,虽然与她五哥没一丝相似,但依然是美的。
“都怪臣妾那个逆贼五哥——”
“不许你骂他。”尹北望淡淡瞟她一眼,拢起衣服喝茶。
叶皇后咬了咬牙,表情是呼之欲出的紧张。她依在他身边,絮絮诉说思念,像在背诵腹稿:“陛下出宫了,臣妾才发现,心也被你带走了……臣妾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你总是在忙,我们都还没真正做过夫妻呢……”
尹北望一把捉住她四处游走的手,猛然侧目,眸光阴冷:“敢算计到朕的头上?!”他将女人甩在一旁,拉开房门,一声怒喝:“召太医!”
叶皇后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诊脉之后,当值的太医“哎呀”一声,连说恭喜圣上。贺了几句,忽然闭嘴,不再吭声,额头冒出冷汗——皇帝亲征近两个月,皇后却刚有喜脉。
夏小满暗骂蠢货。
他已经悄悄差人,拿自己的腰牌速去风和园,将为孝淑皇后守灵的叶太妃请来,调解这场宫闱风波。她身份尊贵,是皇后的姑姑,又有恩于皇帝,最合适不过。
“你,去煎药,不许外泄一个字。”尹北望冷眼斜睨那太医。
待对方退下,他深深地呼吸,却还是浑身发抖。苍白俊美的脸发青又涨红,最终失态地朝妻子咆哮:
“为什么,你们叶家人都背叛朕!全长反骨了?先是你五哥,你四哥,然后是你!他们与朕理念不和,有些事,朕也的确做得不周全。可你呢?朕哪点对不住你,你如此歹毒地算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