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说要报复我(52)+番外
屋内只有一位老人,腿脚不便,行动只能依靠一根拐杖,佝着身子坐在矮凳上。小孩拉过徐遗的手请他坐下,老人那双枯瘦如细枝的手正要倒水,他见了赶忙接过来连倒了两杯水。
徐遗想问问家里可还有其他人,直到他看见桌子的对面立着几块牌位后却又问不出了。
老人低头不语一词,小童则是眨巴两只大眼睛看着徐遗,徐遗抿了一口水,心中寻思着有关许泰的事不好直问。
他故意隐瞒身份,谎称家中曾在祖辈就与许家有过往来,只不过在祖父时从茶亭县搬走,许久不回来。此行受父亲所托前来拜见。
当徐遗提起他在街上打听来许泰常惹人结怨的见闻时,老人抬起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直戳三下,朝外呸了一口。
“许老弟心善着呢!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人,有难处会帮衬,有好处也不会来插手,相公休要听他人乱语!”
徐遗见老人的神情,那副替许泰鸣不平的认真面庞是不会骗人的,看来这和曹驿丞等人所言不符。
他一步步将话题引到站户上。
老人说从他年轻的时候起就划为这的站户,只不过流年不利家中人所剩无几。孩子的爹几年前死在了服徭役上,那时大修驿路,给累死了,他母亲受娘家人逼迫改嫁,就剩下他们这一老一小,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既是死于徭役,官府就应出面给予钱财抚恤,虽说不多,但也够好几年的开销了。”
老人摆摆手,苦笑着不说话。
“没了劳力,又怎会在站户名册里不除去呢?”
按南赵的制度,根据各驿站的规模大小来划置站户数量,以此来为各地官府分担供养驿站的压力,站户还可减轻一定的赋税。若有人家无法供给粮食和劳力,可按实际情况从站户里除名。
老人还是不回答,可撑着他的拐杖在他手里由握改成了捏,他紧紧捏着,好像花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渐渐轻微地抖动起来。
“他们不肯……”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徐遗的耳朵里,是那个小童,他一直在旁边坐着,刚才谈论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
爷爷气得说不出话,身体在发抖,他见过无数次爷爷变成这样,但是总和他说没事的,别害怕。他的双眼,那双本应天真无邪、看遍世间野趣的双眼,经常见到那群坏人从家里搬走粮食,拿走钱,可那是给爷爷治病的钱。
若不是没有许家哥哥的帮忙,说不定他和爷爷早就被饿死了。
“他们?他们是谁?”徐遗急切地问道。
“相公还想问什么!走吧。”老人一把捞过孙子死死扣在怀中,捂住他的嘴,以免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徐遗眉头一皱,想继续追问,估计老人会拿起拐杖将他打出去,他只好起身,对老人欠身:“叨扰了。”
徐遗起身时,小童用小小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袍,最后被爷爷强行分开。他已走到院外,身后还在传出“呜呜”声,回头一望,老人仍旧别过脸,只有那小孩瞪大双眼,手脚不停挥舞着。
其实这个院子空荡荡的,满眼望去,富有生机的只是那些无人打理的杂草。
徐遗的眉间拢上一层疑惑,越发觉得这个茶亭县有着太多秘密了。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眼睛,这双眼长在一个少年人身上,有防备,有警惕,有探究,就是没有一丝和善。
徐遗还没问什么,只听少年人冷冷地开口:“跟我来。”
少年领着他穿过一片田野,徐遗默默地跟在身后,他心里正犯嘀咕呢,少年的身形让他眼熟,他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狠狠地搜刮一番,印象里也没这个人。
两个人停在一座院子里的石桌旁,终于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沉默良久,徐遗在等对方开口。
少年认得徐遗的样子,几天前他就藏在长街上围观的人群里。他朝徐遗身后指了指,徐遗转身,看见一把伞斜靠在墙角。
徐遗心下了然,那日傍晚,在树下站着的人就是他?
徐遗回身时面露微笑,他开始打量起眼前人,个子不高,散发出的气质稍显稚嫩,尽管在他面前尽量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少年穿着简单,一身麻衣布服,戴着黑色头巾,衣袖还是挽着的状态,腰间绑着衣带,把上衣塞了进去,裤腿并未理平整。
少年对徐遗打量自己的视线感到别扭,他知道刚从田里起来浑身脏脏的,随即站起身走到水井旁,为自己打上一盆水,将脸和手洗干净。徐遗注意到他洗完之后把盆放回原位,擦拭过的布重新叠好码放在盆边。
“你来找这些站户做什么。”少年语气冷极了,似乎压着一股怒气。
得知有人在那对爷孙的屋子面前鬼鬼祟祟,且逮着人问东问西的消息时,他正在田里忙活,心中就生起不安。
既不知那人是谁,他就不好判断是茶亭驿的人还是县衙的人,有何目的。他立马将自己陷进泥潭里的双脚拔出来,随意清洗一番穿上鞋就跑。
“在下徐遗,找到他们有要事询问,但恕我不能透露。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少年双臂环抱,发出一声冷哼,还挺礼貌,但是这种话术,他都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徐遗知道对方并未对他卸下防备,又说:“我想知道这些站户和茶亭驿之间关系如何。”
少年警觉:“为什么。”
徐遗一时语塞,高贞交代过此事不可声张。
“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徐遗加重了“可以”二字,表示他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