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说要报复我(94)+番外
“不敢,贵人随我来。”谢石柏拾起锄头草帽搭在肩上,领着陈内官等人到住处去。
一路衔阶而上,到竹院中还能见到刚开垦出一半的菜地。
待谢石柏换了身衣裳出来后,陈内官命人把木盒放在了桌上,解释:“听闻先生生辰将至,殿下命小人寻来好笔赠与先生。”
“多谢太子殿下。”谢石柏嘴上领情言谢,却是没有拿起观看,而是请陈内官行至窗边小方桌坐下。
“去年典籍修成,先生便辞官了,原来是来这茂林书院教书。殿下生了疑问,先生既是仍然教书,为何不待在京中太学?”
“这天下不缺读书人,太学亦不缺我一个教书的。做官半载,见惯高墙楼阙,便对这闲云自然心生贪恋了。”谢石柏送目眺望远方,绵绵高山隐于行云之下。
“先生果然旷达质直,难怪能教出像徐学士这样谦厚端方的君子,怕是日后能做得大官。”
“贵人过誉,所谓君子如树,受风雨催折仍能长成,功不在他人如何裁剪,而是本身如此。”
“先生说的是,太子殿下也时常读先生文章,闻说您有四守,一曰守礼、二曰守信、三曰守民、四曰守君。”陈内官顿了顿,抿一口茶水,接着道,“殿下称这四守言虽简,做却难,不知先生如何看待其先后次序。”
“无次无序,礼信乃人处世之道,君民乃社稷之成。既知礼信,又怎可能不去守民守君;既为社稷,又怎可能不知不守礼信。不过,最为重要的是守心,才可令国家安泰,天下安宁。”
陈内官举起茶盏敬了谢石柏一杯:“如此,先生心之诚烈,朝中亦有如先生一般的人,怎么您却甘于在一个小小书院做个山野闲人?”
谢石柏笑着摆摆手,挪步走到窗前:“山间草木哪一个不是山野闲人守的,况且老夫年过五十,举起锄头还费些力气,这肩上是再担不得官职差遣了。”
陈内官放下茶盏:“殿下要小人问一句,先生可在山中看见了安宁,看明白了安宁?”
谢石柏良久才答:“朝廷无事,宇内太平。”
“那先生依什么来推断,是朝廷无事了天下才太平,还是天下太平了朝廷才无事?”
谢石柏没有转身,直挺挺立在那儿,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临,等待夜色铺盖整个大地。
又道:“该烧火做饭了,粗茶淡饭,怕是不合宫中贵人的胃口。”
陈内官客气道:“早些年,殿下陪官家出巡,走过不少山间村野,吃过不少粗茶淡饭,如今还念着这口味道。”他又走近几步,“宫中珍馐美馔过多,若得先生这里的饭菜相佐,也算了了心愿,就连四殿下也时常想念呢。”
谢石柏回头,对上陈内官的眼神,陈内官便知他想问问赵眄的情况。
“四殿下如今事事做得好,已是庐陵府尹了,太子殿下都说长进不少。论对时还说朝中局势太稳了,稳得令人不安,恰如这天边明月,月盈则亏。四殿下能有如此见识,先生大可放心。”
此言令谢石柏在心里打起个鼓,撑在窗沿上的手伸进袖中揣起来。
陈内官指着桌上的木盒:“小人只能留一晚,先生考虑之后,若不同意,可于明日归还小人。”
屋中静了下来,可是谢石柏却觉得屋外的竹林正平地刮起狂风,令竹叶飘落四处。
他研磨提笔书写,写字能让他静心思考,便整夜坐在这儿,写光了砚中墨水。
风吹来,吹走了徐遗桌上画好的半幅人像,他搁下笔追去。才把那张画像捡起来,又有废稿被吹走。
“呵……”徐遗自嘲地笑了笑,弯腰一张一张拣起捏在手心里,重新坐下后,细心铺平,哪怕是废稿也不舍得扔。
他画了两晚萧程,却怎么也画不好,即使画得再像也不是真人。
从栎阳回京已有四五日,徐遗每一日都去见他,可每见一面,便觉得萧程离他越远。
直至昨日,他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吃食踏进质子府,等来那句话。
当徐遗再次出现在萧程的院里,得听:“你才刚回京没几日,不忙吗。”
徐遗听出来萧程的语气中刻意保持距离,人也离他几丈远。
“我问了有庆,他说你近日吃不好也睡不好,我担心你,给你带了一些吃的。”说着,徐遗为他摆好,有面饼、炙肉、山蔬热汤,“都是你常吃的。”
“这些街上就能买,你又何必亲自来。”萧程慢慢挪近饭桌,却还站在徐遗对面。
“这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厨艺虽然比不上飞星楼,倒也还能入口。”
徐遗望向萧程的视线越炙热,萧程便越躲避,不再与他对视。
萧程低着头吃起面饼,面饼本就无甚味道,几乎没有任何调味也不加任何馅料,一口下去除了面还是面。
他默默嚼着,嚼出了一丝甜味,可咽下去却苦涩非常。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像你这样的怎么……”
“跟这个没关系。”徐遗打断他。
萧程还想再开口,徐遗拿话堵他的嘴:“不是你说饭要趁热吃,我记着了,你忘了?”
面对人抬起头的反应,徐遗自知刚才的话沾了责怪的意味,便放软:“四次了,阿程,你拒了我四次。”
萧程注视起徐遗,那眼巴巴的模样刺得他心里那块肉抽着,连呼吸都变得闷闷的。
“我只是觉得你来我这,来得太频繁了,容易让人起疑心。”萧程捏紧面饼,眼睛看向别处。
“我是世子接伴,别人会起什么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