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女面相刻薄(102)
阳光是那样的耀眼, 洒落在秦家的黑砖瓦壁之上,让人不适得很。
碧书趁着太子等人都去休息了, 才终于鬼鬼祟祟地来到秦姝落身旁, 她看了看周围,除却守在此处的黑甲卫, 并无旁人,然后才小声地朝着秦姝落的耳边轻语道:“小姐,你让奴婢求赵姑娘找的人倒是找到了。”
“可是……柳妈昨夜就意外暴毙了,据平南王府的人回信是不小心吃豆子噎死了。”
柳妈是母亲身边跟得最久的仆妇,连她都被放奴契出府,想必母亲对今日的一切都早有预料,秦姝落原是想找到她,问一问母亲生前的异样。可是现在这条线索都断了。
“呵——”
秦姝落眼眶红润,嗤笑出声,“意外?又是意外啊。”
不止柳妈,似乎每一个她快查到的人都先她一步不是意外身故,就是彻底离开盛京城,连个下落都无。
她抚摸着棺木,纤细的手指有戒律的敲击着,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还是觉得主要是意外就没有人能查得出来?
如今她也成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就连好友都没有几个,更不会有人帮她,所以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
他们是不是觉得她秦姝落天生就是受气,任人搓扁揉圆,连父母双亲亡故都没有资格讨个公道的。
秦姝落看着父亲和母亲的遗体,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觉得这对尸体恶心作呕,唯有她不可能。
她抚摸着那具焦尸。
母亲在事发之前将事情做得这样周全,想必是早就想好了今日的一切吧。
她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法事之上把自己带回家。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更难过,可她那些时日她还是一直在宽慰着自己,若无其事地照顾自己。
而自己……秦姝落垂眸,她一直沉溺在宋钰死去的悲痛之中,也没有关心过母亲的异常,如今想来,回府的那几天真是处处都充斥着不对劲。
母亲总是会看着自己,不自觉地眼角含泪,然后嘱咐自己要多穿衣,多吃饭。她只以为,她是许久不曾见自己,又或者是见她在东宫受苦,才这样格外关切的。
可如今看来,那时候母亲就已经是在向她告别了。
萧洵说会以二品大员的追封送父亲下葬,母亲也会加封公主之仪,可是人都死了,要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她就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自杀,想知道父亲怎么就忽然意外死亡了,那么多随他去西南查案的官员,怎么都没死?就他一个人失足跌落山崖,想来不觉得可笑吗?
而且父亲绝非文弱书生,他一身武艺虽比不上黑甲卫,可也不是草包莽夫,自幼又家贫,爬山涉水皆非新鲜事。
一个三品大员,就这么意外跌落山崖身亡。
秦姝落不认。
她不认。
谁都别想在她父母死因未明之时,让他们下葬。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给她父母身上泼一丁点脏水。
柳妈死了,秦叔没了,下一个是谁?
秦家所有的下人都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孙伯呢?他武艺好,又善观察,必不会轻易被所谓的意外致死。
而这一回她亲自动手查,她倒要看看,这盛京城的天到底有多黑。秦姝落转身,一脸肃杀之气。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巡逻的沈陵川叫住了。
“别去。”沈陵川看着她哑声道。
秦姝落抬眸,“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沈陵川挪开目光,低声道:“此事牵连甚广,殿下已经在其中为太子妃周旋了。娘娘实在不必亲自涉险。”
秦姝落看着他,凝视良久,而后缓缓将手搭上了沈陵川的胳膊,低声道:“沈大人,我记得,你似乎还欠我一个人情吧?”
沈陵川胳膊一紧,低头不敢看她。
秦姝落瞧着他,模样长得倒是好,剑眉星目,气质又出众,家世不俗,只是和萧洵的狠厉、宋钰的阳光皆有不同,沈陵川像是水,山间的溪水,温柔随风,润物细无声,难怪五公主会喜欢上他。
若不是那日他表露出不一样,她倒是一直都没看出来。
俊朗的皮相下面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吗?
秦姝落欺身相近,刚要再言,就听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你选的好太子妃!”
“你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秦姝落回眸,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宫装,精致又华贵,正站在门口朝着萧洵破口大骂。
秦姝落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沈陵川见状,赶忙弯腰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二公主,五公主。”
秦姝落收回手,来的人倒是不少。
可就是太吵了,在她父母坟前吵闹的人,都该死。
是了,她说的对,他们都该死。
秦姝落理了理衣裳,然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三人行了个礼,唤道:“子诚,沁儿,二公主。”
又无所谓地解释道:“这几日食不好,宿不好,方才起身猛了些,若不是沈大人搀扶,恐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她话语间颇为难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五公主忍不住看向沈陵川,问道:“是这样吗?”
沈陵川握拳回道:“正如太子妃所说。”
萧洵也走过来,搀扶着秦姝落,然后摸了摸她的手,明明是夏日,却凉得人心冷,他叹道:“这几日守灵,你实在是辛苦了。”
秦姝落倚靠在他怀中,低声道:“不辛苦。我就是有些难过。萧洵,我没有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