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女面相刻薄(175)
再后来,大哥不在了,就在此行的猎场之上,他还记得那是一头好大的熊,那天哥哥还摸着他的头,说要给他射下今天最好的猎物,将白玉弓给赢下来送给他。
可是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具残破的尸体了,右臂断了放在一旁,腹部上硕大的伤口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血,大哥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随行的侍卫也几近全死。
只剩下一个还勉强喘着气的卫兵也只说了两个字就彻底与世长辞。
他说:“国……李……”
无人能辨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字,也没人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有人说他是要说“这里”,可惜伤势太重已然口齿不清,还有人说他要说的是“国丈李玉坤”,但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知道,人已经去世,眼下已经死无对证了。
萧洵只记得,母后看见大哥的遗体时的第一眼便已经晕厥了过去。
再后来,母后也早亡,姐姐远嫁,原本亲密无间,热闹的一家人,好似忽然之间就分崩离析了。
被禁足在朝云观反思的那些日子,他也同母亲一样,喜欢上了站在屋檐下静听雨声的感觉。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能洗尽人心底所有的思绪和不快。
秦姝落听他讲着往日在亳州的记忆,眼睫微颤。
她倒是听说过一些有关于豫王和豫王妃的故事,据说,倘若不是在入主盛京之前,这二人是出了名模范夫妻,女强男弱,姜氏虽然性子刚烈,可好在永嘉帝性子温吞,如此两人倒也算得上是互补,只可惜入主盛京之后,这一切便都变了模样。
犹记得平南王妃曾提及过,当年姜后初掌后宫之时,常常因为不熟礼仪而被太后责罚,最严重的一次,因着某位夫人喜好玉器,回送正月节礼之时,姜后便赏赐了一对石榴玉镯,偏隆冬时节不赐寒玉乃是祖制,太后以此为由,不仅罚姜后跪了三个时辰祖庙,还将其六宫协理之权交给了李秀琬。
自那之后,姜后露面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再后来,众人知晓她的消息之时,便是大皇子噩耗传来,姜后也心焦吐血,不久郁郁而亡。
平南王妃讲述这些事儿的时候微微叹息道:“姜后那样刚烈的性子,怎么受得住这些软刀子磋磨。”
秦姝落敛眸,想起许姨的那句话,这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眼泪,尤其是女人的眼泪。
所以,萧洵看着帘外细雨,轻道:“阿落,我想看你笑。”
就像是在汴河边的大街上那样,肆无忌惮的笑,笑得洒落又快乐。
再不济站在竹林之中就像是遗世而独立的仙子。
可他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秦姝落哭了。
就好像当年他阻止不了母亲夜夜愁哭至天明,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却依旧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样。
作为儿子他失职了,作为丈夫和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他再不想有任何差错了。
*
熬过一场秋雨,队伍继续前进。
路途变得泥泞湿漉漉了许多。
队伍到荆山猎场的时候,荆山猎场的官员早早就在山下备好了一切,就等迎接了。
虽然较约定的时间晚了好几日,但好在原定开场的大日子并未错过,永嘉帝也未曾动怒。
第二日众人便齐聚荆山山顶的围猎场。
列队整齐,秋风猎猎作响,旗帜飘飘昂扬。
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永嘉帝在台上说完开场词,便宣布了开赛的规则和奖赏。
秦姝落站在看台之上,看着底下热血沸腾的士兵和各家子弟们。
每年的秋猎其实远不止是一场为了皇家玩乐的狩猎游戏,更是为了铭记祖训,保持先祖们骁勇善战的战事演练,谁能在这一场场行猎之中突围,夺得魁首,谁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奖赏,尤其是方才永嘉帝龙颜大悦的样子,升官进爵也不在话下。
便也如萧洵所言,夺得头名的人倘若真是想求一桩赐婚,恐怕是再容易不过了。
秦姝落从前倒是有所期待,可如今,赵如春在家照顾病重的平南王妃,她连再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
待猎场开赛,秦姝落便准备悄然退场。
却不想才刚转身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呼唤,“皇嫂,快来快来,我们在这儿。”
秦姝落转头就见萧洵和六皇子等人已然换好了骑装,坐在烈马之上,一个个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四公主也换好了衣裳骑着马坐在自己弟弟身旁,只萧沁一身湖蓝色的骑装,牵着马,笑容满面地站在萧洵身侧,拿着马鞭冲秦姝落招着手,身侧还站着沈陵川。
秦姝落紧抿着唇,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萧洵看着她走过来,长眸流流光淡转,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让人无端心跳。
她一过去,萧沁便拉着她的手,笑着问道:“皇嫂,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快快快,换衣服,同我们一块儿打猎去。”
秦姝落记起上回元阳宫的事情,如今有些不打习惯同萧沁这般熟络,她扫了一眼沈陵川,而后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去,柔声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萧洵原本还噙着笑意的嘴角,立时便冷了下来。
萧沁眼底也掠过一丝不快,她续道:“嫂嫂,你不来怎么行呢,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啊!而且我跟你说,太子哥哥的骑术可是我们几兄妹之中最好的!你跟太子哥哥一组,四皇姐同五弟一组,我同沈大哥一组,到时候看咱们谁猎的猎物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