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女面相刻薄(20)
“好了,粱雨,你清醒些,二十年过去了,你爹娘兄长都已经不在了,从前的旧友也早就离散,当初若真是大闹一场,你以为陛下会向着咱们,到时候连这点儿愧疚和网开一面都没有了。”秦敬方抱着魏梁雨也是眼眶通红。
闻言,秦夫人哭得更大声了,“爹,娘……如今阿落受人欺辱,却无人能护,实是我无能啊,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倘若她不是孤女,倘若她也有父兄在朝堂为官,位高权重,何至于如此遭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
秦敬方长叹一口气。
若是别人都还好说,可偏偏是太子。
是太子啊。
魏家衰败,秦家寒门,叫他怎么去替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他看着秦姝落那张苍白的脸,心底五味杂陈。
他又何尝不是无能啊。
哎——
*
太子府邸。
六月的阳光逐渐热辣起来,光线从窗棂斜斜地射进书房之中,把萧洵的身影拉得格外幽长。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密信捏皱,然后冷眼看着桌上的那幅画。
原是不想查的,他想自己一点一点地探究,但秦姝落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
如今查了,却显得更可笑了。
信上写:“永嘉二十一年,刑部左侍郎秦敬方之女秦姝落参加太子选妃之宴,因太子言其面相刻薄,性情阴险善妒而落选,此后患上魇症,性情大变,足不出户,双十年华无人求娶,至今未嫁,坊间流传已入朝云观,束发修道。”
说来,秦姝落确实在朝云观小住过几个月,只是那时她已逐渐转好,在家中久待憋闷,秦夫人这才送她去了个清静地散散心。
萧洵不由得用双手抵住额头,靠在桌面上,狠狠地揉着眉心,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又长叹一口气。
原来,他们那么那么早就相遇了。
他真忘了。
这几年,秦家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秦敬方在刑部很少也有什么出色的政绩,惹人注意,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
更何况,他当年不过是不想选李秀莲,就随意选了一个秀女,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
他又不知道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萧洵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问站在书桌对面的人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沈陵川握着剑不答。
答案不言而喻。
萧洵扯了扯嘴角,原来就他忘了。
难怪竹林相救,她就已经如此疏离,只怕她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身份一事,他倒也没想瞒她,只是那时候他是微服私访,不便透露。
可她还是救了自己。
或许是有意,也许是无心。
但她出现了,像是林间幽鹿一般出现,救他于水火,然后又像清晨朝露一般消散。
良久,沈陵川才出声问道:“秦姑娘有心结,殿下准备怎么办?”
萧洵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疏离陌生有疏离陌生的手段,恨有恨的手段。”
他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天她站在竹林之中的场景。
如此清冷,又如此充满希望。
好也罢,坏也罢,他都要。
眼底透着阴冷,寒声道:“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
秦姝落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虽有些呆滞,但面色和情绪都好了许多。
清晨一大早就吃了好大一碗豌杂面。
“慢着点儿。”秦夫人在一旁关切道,拿着帕子给她擦去唇边的油渍。
秦姝落吃饱了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几日脑袋总是浑浑噩噩的,难受得紧,总想吃东西。
“娘,我还想再吃一个玉米糕。”秦姝落撒娇道。
秦夫人摸摸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吃这么多。”
秦姝落瘪瘪嘴,“娘,人家饿了嘛……”
“算了算了,碧书再去小厨房拿两个玉米糕过来。”秦夫人无奈道。
“是。”
“多谢娘亲。”秦姝落抱着母亲的胳膊胡乱蹭着,甜甜道。
秦夫人真是拿她没办法,“你呀,别把满嘴的油弄我身上了。”
秦姝落嘿嘿一笑,秦母揽着她的后背,这孩子,怎么一觉睡醒跟把什么事儿都忘记了似的,原本还想问问她那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夫人轻叹一口气,忘记了也好,省得跟从前一样,如此痛苦,还想不开要自戕。
她端了杯温茶给秦姝落,“漱漱口,你昏睡好几日未醒,你爹也担心坏了,请了好几天假,今早才去上朝。估摸着等会儿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再给你请菩萨瞧一瞧,好驱邪祛晦。也真是的,近来不知怎的,这坏事是一桩接一桩,昨个儿宋钰也来信了,说什么江城又有海匪闹事。”
“宋钰来信了?”秦姝落捕捉到关键信息,忙坐起身问道。
秦夫人点点头,“是啊,昨日才到不久,你那封还在你爹书房里放着呢,等会儿你自己去拿吧。”
“我现在就去。”秦姝落站起身就要出门。
“你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还有一件礼……”秦夫人也跟在后头站起身交代道。
却不想见秦姝落才出了门就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秦夫人往外头一瞧,看见来人,要说的话也顿时卡住了。
“咳咳——”秦敬方右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两声。
秦夫人才回神,收起脸上的惊愕,沉声道:“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怎么有空莅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