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2)
他一身青衣,抱剑通秉。
“她身上的血腥味狗闻了都要吐,从北元万里奔袭至我南魏国都,可见是穷途末路,最后才想了和亲的法子。”
男人懒懒靠在榻上,轻。佻的眉眼间风流尽显。
皮相上乘,性子骄肆,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般矜贵的人,是以圣上经常传唤,命他侍奉御前。
寂安皱眉:“她为何笃定南魏会收留她?阿命虽拿着两国和亲的圣旨,但她的杀名早已震慑周遭列国,皇帝不会应允她进京才是。”
榻上的男人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挑眉:“你以为皇帝召她进京是为何?”
图的就是阿命的震慑力。
“三年前,北元与罗斯国开战,阿命以一人之力连下罗斯十八城,将北元版图扩大一倍不止。
她所带领的铁骑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尸骨
成山。”
寂安迟疑道:“既有如此实力,为何会被北元可汗追杀?”
季明叙眯起眸子:“如今的北元可汗是阿命的亲兄弟,具体情形,我等也不知,此事搁置再议。”
寂安知趣地不再问,将怀中请帖放到桌面上,从屋中退走。
。
转过街角,行人渐少,清风拂面而来,空寂的巷中唯有众人的马蹄踏踏声。
方才抡剑的大汉名唤伊奇,是个三十岁的壮汉,古铜肤色,眉间一道弯月疤,身形剽悍,双臂挥舞时青筋暴动,威势惊人。
“杀吗?”
伊奇用北元语上前问道,声音中透着狠辣。
十二精骑自战场中选拔而出,跟随阿命已有三年,此次北元内乱,也毅然决然选择同阿命奔走。
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们被北元一万多名士兵追击,如今已是筋疲力尽。
阿命眯起眸子:“他还有用,留着。”
闻言,伊奇不确定道:“他的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季明叙,可是南魏皇帝最听话的一条狗,也是皇帝的门面,”
阿命嗤笑一声,
“四年前南魏事变,季明叙为表忠心,亲手杀了他老子。我们初来乍到,行事要谨慎一些。”
伊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命一个眼神喝止。
“隔墙有耳。”
街角处,阁楼上方,卖凉粉的摊贩,至少四处都是南魏权贵派出的探子。
此次进京,南魏防备之心昭然若揭。
。
当今中州范围内,强国当属南魏与北元,二者盘踞南北,周遭小国星罗棋布,百年前春秋变动,各国征伐不断,元魏二国常有战事,而今各国休养生息,天下太平。
约莫十年前,元帝以和亲为条件向南魏提出和亲,承诺五十年内不起兵戈,故此双方互通辞令,缔结盟约。
阿命此次携带北元圣旨前来和亲,正是借此发力,所有人只以为她这个昔日的沙场阎罗是北元的丧家之犬,难免轻视不已。
傍晚,天色黑沉。
厢房内烛火昏黄,伊奇得到允许后敲门而入,将请帖恭敬地放到桌案上。
“是明月阁送来的请帖。”
女子铠甲未换,斑驳的血迹依旧残留在满是风霜的面上,昏暗中,那双棕色的眸子缓缓眯起。
她看向落款之人,不由得念出声。
“南魏长公主庆愿,一个厉害角色。”
伊奇立在一旁,思略半晌道:“庆愿长公主,当今皇帝的长姐?”
阿命从肺腑中吐了口气。
庆愿长公主当初弑兄噬父,把如今的南魏皇帝扶上位,颇得如今南魏皇帝敬重。但一山不容二虎,皇帝和长公主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平静罢了。
但朝中保皇党与庆愿党你死我活之际,庆愿竟还能腾出手来邀她赴宴,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叫哈童过来。”
她揉了揉额头,疲惫道。
伊奇点点头,退出厢房去叫自己的同伴。
哈童是个年轻小伙子,比伊奇小上四五岁,擅长刺探情报。
“大哥,怎么了?”
哈童披上从北元带来的长袍,拍了拍自己的脸,强制自己清醒些。
伊奇低声道:“将军有事吩咐。”
已是深夜,驿站的官员们都睡下了,两人轻手轻脚走到阿命的厢房门前。
确定把门关紧后,哈童才坐下来。
阿命淡淡道:“明日你二人随我赴宴明月阁。”
她拿出包袱里的地图,又推开窗喊了一声:“澈根——”
一道黑影如约而至。
澈根扑棱着翅膀自夜空盘旋而下,随即飞到了桌案上。
阿命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用生肉诱惑着它,引它回到屋中。
地图上沾染着斑驳血迹,有些地方已经看不清地名,不过根据轮廓能判断出是京城。
阿命:“哈童,这几日你将京城地图重新绘制一遍。刚进京,小尾巴有些多,记住小心些。”
哈童一边点头,一边伸出粗糙的大掌抚摸那地图,好奇道:“将军,这地图你如何拿到手的?”
一路从北方南下,将军似乎早就摸清了路线似的。
阿命眼神微动:“从前年,大哥想杀父汗的时候,我就派人着手准备了。”
提到已故的可汗,以及谋权篡位的大皇子,两个下属神情瞬间冷硬。
“畜生不如的东西!”
两人恶狠狠道。
伊奇神情阴沉:“若非他篡改了可汗的旨意,如今的北元分明是将军的天下。”
阿命双指捻碎碟中的一粒花生,面色平静:“行了,夜深了,都睡吧。”
两个下属叹了口气,一同退下去。
他们不懂,为何将军明明能拥兵自重,却还是要费尽周折前往南魏,孤身入虎穴绝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