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惹高岭之花后(109)
许姑娘原句:“不去,我同桑榆出城采药。”
语气中颇带一股怨气。
小情人们吵架,他哪敢掺和,他连直接转述都不敢。
容回抬脚的动作顿住,神色霎时一黯。
她不在乎他的生辰了么。
半晌,叹了口气。
也好理解,今日人多,眼下虽只有几个女性长辈,但晚膳时分,宾客能凑够小半个院子。这些人,她多不认识,来了亦不能跟他过多接触,只怕不会多轻松。
杨周第五次偷瞥自家殿下,见他神色黯然,继而咧嘴笑道:“不过,许姑娘问您今夜回不回椒院。”
这种话暂时只能偷偷说,杨周几乎是用气声说出口,不知殿下能否听清。
“她当真这样问?”
“千真万确,殿下。”
一抹欣然跃然而上,容回嘴角噙着丝笑意。今日是他二十有四的生辰,原打算留在王府。眼下来看,回椒院也好,甚好。
——
许青怡拉着桑榆赶在关城门前回城,刚到醉澜,天色已经暗了。
“姑娘,这些药材?”桑榆指着篮子里的花花草草凑到许青怡跟前,“怎么处理啊?”
许青怡接过来,两只手提了三个篮子,回了后院便将药材铺到竹盘上,又捧着竹盘搭到木架上,拿了几块磨刀石压住。
“就先晾着罢,接下来几日我教你一些能用上的医术。”她拍了拍手,到井边洗净手。
正好桑榆一直想学,也恰好她闲着。
许青怡给桑榆打了洗手水,“你要回王府用膳,还是留在这?”
宗亲王府一贯对下人好,更何况是生辰宴这种日子,吃食只好不差。
桑榆摇了摇头,“我同你一起。”踟蹰片刻,少时她摸了摸脑袋,“只是你为何不去,不想见见老夫人么?”
她记得从前在王府,许姑娘不是同着北周公主,就是同老夫人待在一块儿。吃酒、煮茶、看话本子再过聊聊听来的闲话,更有甚时,一同出门打马球。所谓忘年交,便是如此。她以为,许姑娘会想同老夫人叙叙旧。
昨日在椒院听到的话在耳中回荡,许青怡摇头。
这不一样,友人是友人,可若是她成了靖阳夫人的准儿媳那便不同了。更何况,她悲切地想,只是因为责任在一
起,与强绑的姻缘无异,她如何能自在?
“不说这事了,去用膳罢。”
晚膳过后,醉澜点了红灯,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许青怡支开桑榆,独身坐在雅间内,她开了罐酒,整个雅间弥漫着酒的清香。
支摘窗被推开,她在窗前坐着,垂眸看着江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任人如何走动,醉澜门前大道仍旧车如流水马如龙。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好似楼中戏,短短几时,过了半生。
不知不觉间,眼眶湿热,许青怡呼吸难耐,指腹擦过眼尾,“啪”一声关了窗子,站起身,定在原地,胸膛波涛起伏,她扯了扯嘴角,一步步迈出去。
酒楼二楼内檐处的人不多,只是木栏杆处排开好些世家公子,凭栏低望今日的戏声。
许青怡从他们身后阔步走过,大步迈开,上了三楼,推开间角落的屋子,精准地打开一个金丝楠木箱子。
趁着既望明亮的月光,排列整齐的青花暗纹梅酒瓶出现在眼前。
“早知道她藏了不少好酒。”说话间,许青怡动手拨弄酒瓶。
说是不少,却也不多,简单数了数,也就十五瓶。
许青怡提着篮子来的,三下五除二捡了五瓶扔到竹篮里,箱子“啪”地关上,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还学上偷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许青怡肩膀一颤,见着是许蓉,她舒了舒气,理直气壮道:“姑姑见我偷了?侄女光明正大。”
这屋子的门不大,许蓉站在门中间,双腿张开,一手撑着门框,眉头紧蹙。
这酒是她从北周一闻名的酒商处买来,原料难得,故而珍贵无比,她珍藏数年也不过只饮了两瓶,许青怡一动手就拿走小半,这如何能忍?!
许青怡缩了缩身子,从许蓉和门框间的缝隙穿过去,“姑姑明日见。”
眼见着这家伙迈着大步越有越远,许蓉心底的怒火蹭蹭蹭往上窜,一头青丝都快烧起来,“去哪去哪,这是要做甚?”
怒火中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青怡蓦然回头,拎着瓶酒举过头顶。
她眉头轻挑,悠悠道:“壮胆!”
许蓉抽了抽嘴角,无语凝噎。
简直想把人扯回来锁上。
——
椒院,许青怡宿过的院内,错乱的酒瓶被随意扔在地面,散落一地。
许青怡半躺在贵妃塌上,一手伸过头顶,瀑布般的一头青丝从榻头倾落而下。她拿着最后一瓶酒,手中的瓷瓶越来越轻,她一口饮尽,双眼迷离。
桑榆甫一走进来就被酒气熏得头晕,难为许姑娘还没醉。只见许青怡又将瓶子一一摆正,排成一条线,才满意地起身,“热水备好了?”
“备好了,快沐浴罢。”桑榆怕她摔了,忙去扶她。
她没猜错的话,许姑娘同殿下约莫是吵架了。
浴盆内,酒气让人不清醒,羞怯茫然皆一抛而去。许青怡褪了衣裳,任由桑榆替她洒着花瓣,“你别走,好不好?看着我……别别让我掉水里了。”
“你这样,我哪敢走啊。”
沐浴盥洗完毕,许青怡披着之前留在此处的衣裳,扎腰间系带时刻意松了松力道。
“不必跟着我,我没事。”许青怡朝桑榆笑了笑,缓缓进了容回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