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明月(22)
谢敛闻言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
桃漾主动与他道:“不用怕,父亲母亲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这正是谢敛心中所忧,这件事不能被父亲知道!二公子是淮阳谢氏家主之子,未来的谢氏家主,父亲近几年一心攀附淮阳谢氏本家,若因他得罪了二公子,而让父亲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就算二公子肯饶过他,父亲也定是会打死他的。
桃漾的话让谢敛心里定了神,他松开桃漾的手:“夜间路暗,五姐姐当心些。”桃漾问了谢敛他回时都经过了何处,手中提了灯便出了韶院。
这个时辰府中各处都还热闹着,谢敛因回来时心中惊惧,特意绕了僻静些的道路走,桃漾沿着他回时的路往鹿鸣山行过去,这一路上并未见谢敛玉佩的踪迹。
那玉佩是桃漾祖父还在时交在谢敛手中的,通体莹白,上面篆刻有阳夏谢氏的字样,桃漾来到鹿鸣山中时,这里极为静谧,不曾见也不曾耳闻谢敛口中说的与他共饮酒作乐的公子们。
她四下望了眼,一手提灯一手执竹棍,在谢敛所言大概位置以竹棍拨开旺盛草丛细心的寻着,待夜风将阵阵血腥气送至鼻息间时,桃漾放慢步子,循着气味走过去,昏黄烛火下,点缀着片片血迹的地方已不见谢敛口中说的那只红狐,四周也未有什么玉佩。
桃漾心中一紧,微微凝眉。
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桃漾妹妹是在寻这个么?”桃漾正在心中思虑,一道清润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收敛情绪回身,高大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怀砚身着墨色宽袍,神色从容,正玩弄着手中那枚莹白的玉佩。
桃漾眸光微不可察的在玉佩上扫过,上前一步对他见礼,垂眸道:“早几日和嫣儿妹妹来鹿鸣山中赏景,身上佩戴的玉佩不小心落在这里,侍奉的婢女是个粗心的,今日才留意到。”
她看向谢怀砚指节间:“不成想被二公子捡到了。”
谢怀砚点墨眸光在她面上扫过,神色淡淡:“是块不错的玉佩,可惜,沾了血,太不吉利。”他说着,朝桃漾这边走过,往前面不远处的古亭走过去。
桃漾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夜色中,辨不清他是何意。
只跟上去。
谢怀砚在古亭中落座,抬起杯盏用茶时手中玉佩也未放下,他不言语,只默默用茶。
桃漾轻轻看他一眼,开口问:“二公子可能将玉佩还我么?”谢怀砚闻言抬眸,薄唇勾出淡淡笑意:“玉佩若是桃漾妹妹的,自是该当归还,”他神色本是温和,却忽然一沉,嗓音中也透出几许凌厉:“可这玉佩,是妹妹的么?”
第13章
听二公子的。
桃漾下意识咬紧了唇。
她怕他,自年少时就怕,这种怕就像是她的影子,永远都摆脱不掉。可她也深知若谢怀砚知晓是谢敛射死了他的宠兽,就算他肯看在同为一宗的情面放过谢敛,日后他们阳夏谢氏也是彻底得罪了他。
桃漾垂下眼眸,过上片刻,复抬眸再看过去,神色坚定道:“这玉佩共有两枚,是祖父送与我和敛儿弟弟的。”
谢怀砚眸光意味不明,只看着她。
空谷上前与桃漾道:“五姑娘,我家公子养了数十年的红狐被人当了箭靶子,这玉佩就是在一侧捡到的。今夜在这里设宴的是六郎君,他说他和庾氏郎君亲眼瞧见是敛公子射的红狐。”
“而且,这每人用的弓弩看似一般无二,实则上面篆刻的字迹皆有考究。”空谷一番话说出,命人取来谢敛用过的弓弩,桃漾无话可说,垂眸轻叹了声。
谢怀砚声线变得平和:“桃漾妹妹的玉佩应是掉在了别处,天色已暗,妹妹可先回去,我命人在这山中给妹妹寻就是了。”他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桃漾迟疑一瞬后唤他:“二公子。”
谢怀砚停下步子听她说。
桃漾道:“敛儿尚年少,心性贪玩,并非有意害了您的红狐,还望二公子能宽恕他一二。”谢怀砚侧首看她一眼,薄唇勾笑:“此事是他的错,桃漾妹妹不必过问,我自有决断。”
他说是这样说,语气却是冷硬的很。
桃漾甚至隐隐听到了他言语中的杀意,这件事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夜风轻拂,一阵沉默。
桃漾还想再为谢敛争取一二,抛却这些年她和谢敛的姐弟情意不谈,同出阳夏谢氏,不是父亲需要淮阳谢氏的提拔,而是他们阳夏一族需要庇护,还有几日,竹陵桓氏的人就要到淮阳,她和桓恒的亲事能否彻底定下,只看这回了。
谢敛是父亲唯一的嫡子,若他再闹出些什么事,对她的亲事更为不利。
她不想这件事闹大,无论他们阳夏谢氏与淮阳本家来往如何,在外人看来,淮阳谢氏都是他们的倚仗,而这倚仗,不可在别的士族面前崩塌。
桃漾在他身后跪下。
静谧山谷间,偶有鸟啼,谢怀砚回身,垂眸睨她,神色说不上是好看,反倒是冰冷的有些骇人:“起身说话。”他语气依旧冰冷:“桃漾妹妹这是要替弟受过么?”
桃漾低声回:“我可带敛儿来给二公子赔罪道歉。”
谢怀砚冷笑一声:“我见他作甚。”
他只这句话,再无其他言语。
桃漾站起身,掩于袖中的指蜷住,再道:“若我有能为二公子做的,可替敛儿向二公子赔罪。”
谢怀砚听了他想听的话,周身气场转变,不再冷寒。
他抬眸往鹿鸣山东南侧望过去,语气平和:“不过是伤了只畜生,桃漾妹妹何必如此,”他抬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听闻桃漾妹妹在阳夏时有片自己的花圃,早几日我瞧这山中空荡,就命人在香苑栽种了大片花草,不过,这些下人笨手笨脚,照料不好,桃漾妹妹可愿替我打理一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