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明月(46)
可若没有了这门亲事,桃漾的日后又该如何呢?桓馥看完书信一直坐在窗边,谢澜走进屋中,略扫过几眼,对桓馥道:“兄长在信中不是说了,此次退婚非桃漾之过,只是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日后还可以再为桃漾相看别的亲事。”
桓馥心里很清楚,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只有母亲是愿意向着她的,可此次是兄长亲自来的书信,自是有母亲的应允,这桩姻缘有损母亲身体,她若再去言说,便是不孝。
这门亲事波折了这么久,桓馥也着实是心累了。
她未再言语,谢澜已知晓她的心思,对她劝说一番。
早在昨日谢澜前往淮阳送谢敛在淮阳谢氏入家学时,就去见过谢怀砚,竹陵桓氏对于他们阳夏谢氏来说,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谢澜偶然探得一二消息,趁着送谢敛前来淮阳入学之事,前来求谢怀砚,希望他能帮忙给竹陵桓氏写封书信,把这门亲事敲定,万不可再有波折。
谢敛是谢澜唯一的嫡子,对他期望颇重,此次谢敛顺利入学,谢澜先与谢怀砚说了一通谢敛的事后,见谢怀砚似是无心理会他的这些话,就不再言说,他观着谢怀砚的神色,说出了请他帮忙与竹陵桓氏写封书信的事。
谢怀砚用了盏茶后,神色平和与他道:“竹陵桓氏不见得是门好亲事。”
谢澜实在未料到他会有此一言,竹陵桓氏还不是门好亲事么……谢澜心中急速揣摩,虽猜测不得他是何意,却是顺着谢怀砚的话回:“坊间传言若为真,竹陵桓氏着实言而不信,只是这亲事——”
谢澜不知再如何说下去,竹陵桓
氏毕竟是他夫人的母家,他谁都得罪不起。
默上片刻,他只听谢怀砚与他道:“我自会为桃漾妹妹留意着合适儿郎。”有了谢怀砚的这句话,谢澜心中自是一万个踏实,没了竹陵桓氏这门亲事,得到谢怀砚的看重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桃漾听着谢老夫人的这些话,心间窒闷,她未多言,在老夫人身边待了一刻钟就回了她的屋中,昨夜里虽昏昏沉沉的倒在枕上就睡下,却一直不得安稳。
今儿一早又起身的早,她身上酸痛,打不起一点精神来,褪了鞋袜上榻躺下。
杏枝不知道她家姑娘出去一夜,回来时为何就变得神色恹恹的,只以为是外面的传言入了姑娘的耳,姑娘心里定不好受。
天光微暗时,杏枝再进卧房内,见桃漾身上只着了一件月白中衣,身形纤薄,就站在窗边瞧着什么,上前问:“姑娘醒了,可要用盏茶水么?”桃漾未回身,只淡淡的摇了头。
她已在窗边站了有一会儿,手中握着的是上榻前杏枝递给她的那封母亲让父亲为她带来的书信。她睡下前搁在枕下,并未打开,此时也只是握在手中,心神凝重。
桃漾在想桓恒。
在想她的这门亲事。
终归是坎坷的姻缘,总是求不得的,她一心想要离开阳夏,去过一场不一样的生活,至少能为自己做主的活着——桃漾深出口气,他说,不会让她再嫁人,便不嫁了罢,在阳夏也不是不可以生活。
可他会让她离开吗?
一夜不够……
那他是要多久?
他已夺了她的清白,她亦言明不再嫁人,他还要怎样呢,桃漾想到离开鹿鸣山时他阴沉的神色,分明已是厌极了她,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桃漾心中混乱,或许如他这般的男子,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既是厌弃了,便不会再为难她。
他身为名门谢氏家主嫡子,声名在外,总要顾及些的。
桃漾纤白指节紧握,将那封书信攥的褶皱不堪,晚风吹动窗前榕树枝丫,带来几片鸢尾花的花瓣,桃漾的目光随之而动,她在阳夏居住的院中也种有这么一片鸢尾花,五月初来淮阳时,还未长出花苞来。
如今应是也已绽放。
桃漾微微怔神,片刻后,回身走至妆奁前,让杏枝为她梳发。
临近戌时,桃漾陪着谢老夫人在佛堂里,待礼佛结束,桃漾伴在谢老夫人身边与她道:“祖母,我想回阳夏待上几日。”她未细说为何回阳夏,只这么简单一句话,谢老夫人看向她,也未多问,只问她:“回阳夏待上几日也好,可打算好何时回了?”
桃漾回:“明儿一早就回。”
谢老夫人应了声:“明儿让崔管家派上数十家仆陪你回去,虽只一日路程,可你身子不适,路上慢些走,正好也散散心。”桃漾对谢老夫人道谢,乖乖的给老夫人捏着肩,在佛堂里再待了会儿,准备回她的厢房时与谢老夫人道:“今儿一早从鹿鸣山中回来,倒是忘了与二公子说回阳夏之事,鹿鸣山中的花草须有人照料,不知二公子是否允我回阳夏。”
谢老夫人闻言轻笑:“不过是些花花草草,你不必忧心,让他再找人料理就是了。”谢老夫人当即吩咐她屋里的大丫鬟青叶:“去鹿鸣山走一趟。”桃漾看到青叶出了存玉堂,过上片刻,也回了她的厢房。
谢老夫人手中拨转佛珠,轻叹一声:“我与这孩子总是没缘分的。”崔嬷嬷在一侧面容和煦,宽慰道:“这若搁在别的姑娘那里,一桩好亲事就这么没了,定是要守在您身边的。”
“五姑娘倒是个心思别致的。”
*
夜色稍暗,西山晚霞还余有一抹灿红。
谢怀砚处理完公务回到鹿鸣山,一直待在碧月阁中。他刚从温泉池中走出,身上只着一件宽大中衣,肩宽素颈,在古亭下翻看着书卷。烛火通明,檀香阵阵,不多时,空渊引了青叶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