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疯批帝王后(21)
——可他厌恶。
女子柳眉不自觉轻蹙的模样,透出的是一丝不堪疲惫。
她看上去仍如年少时爱玩,贪玩,很快能与别人打成一片,可那时是真心实意的,如今却不是。
她在假心讨好他人,被关着也能笑嘻嘻为旁人涂蔻丹,依然在此等装乖讨巧之事上如鱼得水,可水太多,好像又反过来要将她淹没了。
他厌恶她这般的神情,所以让旁人都离开。
可此刻看去,她仍旧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盈盈娇眸看似含羞带怯,懵然无知,实则薄情冷性,谁也不晓得她的心思。
越发令人厌恶。
季砚不由得神色更冷。
晏乐萦一顿,不知又如何惹到他,眸间微光闪过,见茶水尚未煮开,他却也未发怒,干脆像没心没肺般话起旧年事。
“陛下,原来此处是您少时居住的宫苑,民女起初还未认出来,原是翻新过了。”
“少年事如流水,转眼竟这么多年了,民女还记得昔年陈设,民女睡的那间屋子有个楠木书柜……”
“还有西侧,从前放了张软榻,往上躺着便能瞧见外头的秋海棠树,树影重重,花蕊盛放……”
虽是话旧事,晏乐萦仍留着心眼,只字未提旧年两人的相处,不过寻些冗杂小事,絮絮叨叨展开。
她边说,边小心抬眼瞧季砚,每见他神色仍然平静无澜,才放心往下言道。
某次,季砚却忽然出声:“放木榻之处,不在西侧,在东。”
晏乐萦微怔,眼中迷茫转瞬即逝,这等小事她记得确然不清不楚,见他神情仍未起伏,便继续娓娓而谈。
又说错了一些事,季砚依旧沉静少言,唯在错时,淡漠指正她。
茶香渐渐弥漫,沸腾水声隐约响起,晏乐萦也最终看出了些什么。
最终,她吐出一口气,依然佯笑,“陛下好记性,说起来,度月流萤还与我说了一桩事,说是这里……”
掩在袖下的手本因试探着对方而发颤,可抬起的那瞬,纤白的手臂已然绷得平稳。
她手指轻扬,指向宫苑门前,随口道:“这里,有一棵青梅树,可民女明明记得没有吧,如何有呢?”
第14章 故人非故稍稍使力,便留下异样红痕。……
壶水咕噜,茶香满溢于树梢与风中。
树下,年轻的帝王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皮未抬,只冷淡地勾起唇角,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
“那如何没了呢?”晏乐萦心下复杂,小心翼翼追问。
季砚仍未看她,只情绪不明道:“自然是砍了,昔年之事既已逝去,树又何须再留?”
是了,树不留,又何须留人呢?
晏乐萦便是看不明白这点,也想争取这一丝情意。
将她从江南绑回京城,说着她咎由自取,却也未动他人,还好端端给她配了两个侍婢。妙芙被他一并捆来,除了同她一样被迷晕,也没受其他苦楚。
可另一边,他带她回了皇宫便漠然以待,又将她关着,摆出一副死生不复相见的样子。
“青梅不再,故人非故。”她踟蹰着,又一次提及,“……陛下何必再来寻民女?”
到底近来安稳度日,茶水蒸腾的这许多时刻,对方也没有发难,晏乐萦所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淡去,由此一问。
她尚未意识到,她心底实则十分清楚季砚的性格底细。
自小性冷寡言的人,极爱藏匿情绪,她看不懂,来了京城半月诸事仍毫无进展,于是下意识用了此等方法,想要搅乱浑水,看看他的心意能不能浮出水面。
季砚却意识到了。
许多年前,她便惯用这般手段,次次直截了当、任性娇纵地要他剖白心意,表明他的爱给她看。
季砚眸色轻嘲,这次终于抬头 ,直直与她对视。
“好一个故人非故……”季砚轻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可他竟当真没有生气,而是微扬下巴,淡声转开话题道:“水已开,斟茶都不会了?”
晏乐萦睫毛轻颤,迟疑间,抬手倒茶。
水沸声因抬起茶壶而渐熄,又起茶水落下的泠泠声响。
片刻寂静后,忽得又听对方开口。
“忆了这么一长段,如何我在你眼前,那声‘哥哥’为何不唤了?”
晏乐萦:……
轰隆一声,前两次对方横眉冷目的“住嘴”再次浮现耳边,可他这话开了口,她又不好搪塞。
——因为,的确是她昨日趁着季砚不在面前,对着宫苑门前吼了几嗓子。
那本来是她将季砚吸引来的第一步计划,试探。
结果被昨夜到访的侍卫打断了后面的节奏。
晏乐萦不了解如今的季砚,却了解从前的他,他反问的语气一般分为两种:一是了如指掌后的调侃,二是怒极反笑后的气话。
眼下,看着他长大后冷峻的脸庞,深邃乌眸间流露出的一丝冷嘲,晏乐萦果断做出判断。
应当是二者兼有,更恐怖了。
“哥……”果然,第一个字音才启唇,年轻的帝王眼眸沉冷。
晏乐萦连忙轻咳,话音一转,“‘哥哥’如何是民女能喊得的?陛下已有妃嫔,民女不敢僭越,还是避嫌为好。”
此言一出,季砚反问她,“你从何得知?”
从何得知……
晏乐萦分不清他的话是试探,还是想要借此来贬低她,沉默一瞬,她还是如实作答,“昨日,民女的确喊了陛下几声,陛下没有来,但……娘娘来了。”
这是真的。
昨日午后,她琢磨着自己也该有些动静,在宫苑前期期艾艾喊了两声,没喊来季砚,却喊来了一位身姿婀娜清丽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