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91)
肉切好了,准备下锅,她往锅里看了眼,说:“爹,火小了。”
她不想说,林孝文也没追着问,在心里唉声叹气。林秀秀打小乖巧懂事,有事不会瞒着家里,可孩子终究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作为父亲,他也无可奈何。
晚饭是几人一起吃的,她低头扒饭,康伯和林孝文有说有笑,年纪相仿,话也多了不少。
期间康伯问:“这铺子生意不错,一年下来能赚不少,有没有想过去汴京开一家,兴许生意更好。”
林孝文笑呵呵的摇头,“安县就很好,我们要求不高,再说汴京那富贵窝,不是普通百姓随意进去的,还是算了,够生活就好了。”
这是林孝文的真实想法,说完后,两人同时看了眼林秀秀,神色各异。
一碗饭吃了不到一半,她就放下碗筷,跟丢了魂似的说了句:“吃饱了,我回房了。”
林孝文看着她无精打采的出门,转头又看康伯,嘴里咬着菜,欲言又止。少倾,他还是忍不住问康伯:“你这次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她跟丢了魂一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康伯微微叹息,“是有点事,但我觉得还是让阿秀对你说比较好。”
他一个外人,许多事不方便说,秀秀说比较合适。
林孝文确定自己的猜想,可又不知具体是何事,不免着急上火。
“是不是和男人有关?”
康伯一愣,没想到林孝文猜的真准,可以这么说,是和男人有关。他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林孝文看来,被自己猜对了,是和男人有关。要不怎么不愿意嫁人,拿从前失败的婚事当借口,他早看出来了,她心里是有人的。
哎,她的姻缘怎么就不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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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伯在铺子帮忙,林秀秀倒是清闲了,坐在里边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在发呆,几天时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孩子。
想去,心底又害怕,具体怕什么说不上来,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康伯倒是没逼她,给她几天时间考虑,这两天更是问都没问,全由她自己做主。
林秀秀更烦了,一整天唉声叹气,杯子里的茶凉透了也没察觉。
倏地,洪亮的哭声打破安静的午后,林秀秀骤然回神,眼睛往外看。就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街对面哭,边哭边喊娘,哭得好可怜。
他身边没大人,应该是走散了。
林秀秀起身看,脑子在一瞬间像炸开了似的,许许多多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使她的脚步顿在原地,挪不开一步。
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哭?撕心裂肺的喊娘?无措又害怕。
这一刻,她的眼眶骤然湿润,一颗颗的泪珠从眼底滑落,林孝文从身后走过来,瞧见了,问:“秀秀,怎么了?”
她泪眼婆娑的回头,张唇道:“爹,我没跟你说实话。”
林孝文的脸色立马变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康伯拍拍他的肩,示意林孝文和她进去说话。
看着两人去后边,康伯微微叹息,再看对面街头,孩子娘亲找过来,将孩子抱在怀里,长长的松口气。
那年林秀秀离开汴京时,对林孝文说和王齐结束了,孩子给他,所以林孝文并不清楚真实的情况,现在对林孝文坦白一切,为时不晚。
林秀秀说完最后一句,如释重负,藏在心底几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擦了泪,去看林孝文,他的脸色苍白,自责,亏欠,心疼的表情,一一在眼底浮现。半响,林孝文老泪纵横,颤抖着开口:“是我们林家欠你的。”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她说不必再提,可林孝文心里还是不好受,他抬手抹泪,问:“你怎么想?想见就去见,毕竟十月怀胎,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记挂着。”
不然这两日不会魂不守舍,想来就是在考虑该不该去。既然她犹豫,林孝文就帮她做决定了。
“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她哽咽回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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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光熹微,林秀秀就坐马车和康伯一起去汴京,一百多里的距离,大概要下午到汴京。
马车内闷热,便把车帘掀开透透气,夏季的风灌进来,稍微能缓缓。马车平稳,路上就歇了两次,便径直进了汴京城。
进了城门,康伯稍微喘口气,事情成了一半,等进了府,他就能去老太太那回话了。
时隔四年再来汴京,林秀秀感慨万千,心底说不出的惆怅。她把车帘放下,不想看繁华的街道,也不想旁人看见她。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稳稳停下,林秀秀知道,到了。
心跳没由来的加快,控制不住的狂跳,她想冷静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奈何她的心跳出卖了她。
康伯先下车,然后喊了她一声,林秀秀吞咽下,僵着身子下来。日头渐弱,不算刺眼,她抬头看了眼,心里默念:定国公府。
她扯扯唇,确实是高门大户,普通人怕是一辈子踏不进这道门。
“走吧,老太太等着呢。”
林秀秀迟疑,问了句:“不走侧门吗?”
按理说,她该走侧门吧。
康伯摇头,“你是小公子母亲,该走正门,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她哦了声,拎着包袱,规规矩矩跟在康伯身后,不敢乱看,更不敢乱走,她知道高门大户规矩多,随便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完蛋,所以林秀秀从进门开始一直低着脑袋。
七弯八绕的,走到哪了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走过好几条长廊,走过一片湖和一座拱桥,再然后,脑袋晕了,根本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