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他总想替身上位(104)+番外
望背后一瞥,他们已经退至悬崖边。百丈峭壁直插入大地,云雾渺渺,深不见底。
程遥青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面前的人如同不知疲倦的蜂群,奔涌不歇,击退了一群,还有一群,看不到尽头。
手中的柳叶刀已经出现了豁口。
程遥青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要么精疲力尽,被面前的敌人砍成肉泥,要么体力不支,从崖边坠下去。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面前一张张疯狂的、扭曲的面庞都记了下来。若是她堕入阿鼻地狱,来生成为恶鬼,也要挣破锁链降临人间,对这些人许下最阴毒的诅咒。
身后却传来一声异响。
顾净跪坐在崖边,手中落下一块石头,眼眉低垂,看不清神色。
那支金箭还扎在他胸口,箭头透出来,扎穿衣裳。血已经停止了洇出,逐渐干涸。
程遥青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她咧开嘴笑道:
“生不能同寿,死亦能同穴。杀百千贼人,程遥青此生无憾!”
柳叶刀上下翻飞,如同最灵巧的蝴蝶,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开始了最后一舞。
顾净的头却微微摆了摆。他扶着身旁的巨石,竟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一声钢铁悲鸣,刀锋折断。
柳叶刀摧!
这把陪伴了程遥青一十五年的刀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此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敌人的脚步蜂拥而上,柳叶刀被人踢开,顿时无影无踪。
程遥青张开双臂,迎接捅进心口的最后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感觉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带着滚下了悬崖。
剧烈的失重感让她失声惊叫。
眼前最后一幕,是顾净的背影。
“遥青。”在那一瞬他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字正腔圆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他珍而重之,便如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一瞬的画面,却如同一生那样漫长。
顾净没有回头。 :
*
程遥青从床上猛地起身,浑身衣服被汗湿透,贴在身上,粘腻又难受。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新冷冽的空气,鼻腔却好似还残留着血腥、铁腥、土腥味。
悬崖、追兵、折断的刀、染血的背影。
困扰了她整整十年的梦魇。
后来她才知道,顾净抓了一把碎石投掷,是在探测悬崖下寒潭的深度,他对自己的话沉默不语,是在保存体力,好在最后关头替换自己去死。
从悬崖底下醒来,程遥青被寒潭之水冲刷到了一个农庄。
她用顾净留下的金银财物换取了吃食和照顾,又赤手空拳解决了几个图财图色的宵小,最后拿着顾净留下的黑玉兕子上京,叩响了将军府的房门。
后来顾老将军曾派人前去调查,收集线索,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顾净也终究是尸骨无存。
“程姐姐,你怎么样了?”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露出牛兰儿关切的脸。
程遥青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出:“你怎么来了?我昏迷了几日?”
“程姐姐,现在是晚上呀。刚刚有位小公子带着军医来看过,军医说姐姐连日忧思过重,折损心力,加上今日情绪震荡,气冲心脉,一时间晕了过去。如今醒来了,便好好修养,在床上静养几日就能好起来。”
“小公子?他可是十六七岁,容貌俊美异常,右臂受了伤?”
牛兰儿眼珠一转,脸上隐隐透出兴奋之色:“这人的右手臂确实包扎了起来。程姐姐,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程遥青一时间竟择不出一个恰当的词语。
师弟?爱人?还是爱人的弟弟?
牛兰儿正欲追问,后头一个黑脸的武夫打帘子进来,头几乎能顶到帐篷顶端。
古择做贼心虚地觑了程遥青一眼,像是确定她不会从床上跳下来削自己,继而道:“那人便是将军府小公子,顾况是也。”
牛兰儿立刻尖声叫起来:“啊,我记得他,原来是程姐姐你的未婚夫!”
程遥青刚坐起来,又躺下了。
一个谎言要千万个谎言来弥补,她今天算是知道教训了。
什么未婚夫,当日为了取信古择随口一胡诌,今日竟然将这个谎言移送到正主面前了。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准备坦白:“你们听我解释,其实顾况不是……”
“我不是什么?”
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一闪身,进来一位身披虎头甲,头戴金冠的少年。
程遥青的目光移了过去,愣在原地。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现在看到的顾况,就是鸟枪换炮。
从前他是自己从将军府火场中救下的小公子,成天灰溜溜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任她搓圆揉扁,肆意摆弄。
如今的顾况,被浑身上下亮闪闪的铠甲一衬,竟显得英挺了许多,本就清俊的一张脸上容光焕发,根本看不出来受过伤。
程遥青的目光落到肩甲之下露出的一截白布,想必就是包扎伤口的事物了。
顾况注意到程遥青的目光,抬起右臂,轻松地抡了一圈:“师姐,你看,我好得很呢。”
古择也笑道:“嫂子,军医说了,顾小公子身上只是小擦伤,不碍事。”
程遥青的眉头轻轻结起。
顾况见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渐渐熄灭,轻声开口:“师姐,怎么了?”
程遥青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顾况,你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似乎是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牛兰儿给古择使了个眼色,抓着他的袖子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