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他总想替身上位(115)+番外
万幸有顾况解语,她这几日脸上笑容增多了,有些沉重的心事也在慢慢放下。
一日一日过去,出征的日子就要来临,北境的天已经风云变色,秋日晴朗高远的蓝天逐渐被冬季的密云所替代,霜冻悄然从草叶间攀伏而上,南归的雁影了无踪迹,冬日的肃杀在砭骨北风中到来。
出征前照例要三牲祭旗。
寅时起,牛首,羊首,猪首在香案上一字排开,香烛高照,丝竹管弦吹奏破阵,乐声扰扰。大军整肃,万马齐喑,士兵披上玄铁重甲,一应辎重装载愈后军压阵的大车中,连营排开,乌压压的,泱泱而众。刀剑戈矛,鳞次栉比,肃杀而沉静。
破晓的第一缕金光照在高悬的虎头旗上。黑底白绣,虎眼圆睁,威风凛凛。
“开——”
随着一声高亢而尖利的嘶鸣,上阵的将军们从士兵手里接过酒盅,向天敬三下,哗啦一声泼在面前的地上。此举旨在纪念虎贲军建军以来牺牲的将士。
程遥青敏锐地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苍白而消瘦的男人。她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此人正是虎贲军的监军常清鸿。
开拔之事事关重大,就算常清鸿和虎贲军高层中的几位将军有龃龉,也必须得出现在场面上。虎贲军的军权来自于皇上的赐予,如若不让他出席,难免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就算秦将军和程遥青再厌恶他,在开拔仪式上,也不能对皇帝的化身表现出丝毫不敬。
常清鸿在监军府软禁的日子显然过得不舒心,从他眼底的青黑和双颊的凹陷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程遥青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丝毫对过去的悔过,相反的,这人朝左军扫过的目光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丝丝怨毒。
程遥青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她安慰自己道:“莫要担心,这么些年来,监军都在军营里闹不出什么风浪,遑论一个被软禁的政治新人?”
此番自我安慰之后,程遥青内心稍定,继续投入到祭旗仪式中。
大夏朝并不信奉巫祝,但开拔之前总会请高人来念念道经,以平前方晦气。
此时,就有一个身穿杏色道袍,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站在一根木桩上,双手持一柄拂尘,闭目喃喃念经。下头有两位年纪七八岁的小僮护法。
程遥青向来不信什么气运之说。她遇到敌人,信奉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或许这些神神叨叨的仪式,只是为了增添军中士气,让士兵们信心大振,在战场上的搏杀更勇猛罢了。
道士两指相并,刷刷在空中戳了几下。程遥青看得,这是八卦的形状。
通常到这里,祭旗就要临近尾声了。
可是这一次略有不同。
只见那道士忽然睁开双眼,一把苍老的嗓子里是止不住的哀音:“有患,有大患!”
刹那间军中议论之声如蜂群过境,众人似被道士口中的惶惶之意感染,一时间讨论的,慌张的,疑惑的,混作一团,尘嚣甚上。
“肃静——”
监察兵吹奏角声,震彻云霄,议论声才渐渐止息。
道士身形一晃,足下跌落,两个小僮慌忙向前,就要来接。
谁知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
眼前红云一闪,便有人率先抓着道士背心飘然从空中落下。
如鹞般轻巧,如云般飘逸。
程遥青头戴红缨,一只手按住道士背后几处重穴,咬牙切齿地附在他耳边问:“你这牛鼻子,别装神弄鬼的。”
她离得近,能看到道士如同一颗酸话梅般充满褶皱的面部轻轻颤抖。
显然是装的。
程遥青见道士不说话,手中劲力一发。那道士吃痛,终于睁开眼来,一只手颤颤巍巍指向北方:“……有难。”
仿佛意随所指似的,程遥青抬首往北面军队看去,军队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纳罕声,惊叫声,声声不绝。她眯起眼睛,看清了那个如梭子般分开兵士的人。
是个血人。
这是程遥青的第一印象。
他被两个士兵搀扶着,一点一点,几乎靠挪,来到了掌事的将军面前。
茫杂的声音倏忽止息,只留那浑身鲜血的人,如同叹息一般吐出一句惊天之语:“卑职牛七,禀将军……”
“……石泉镇,全镇被屠。”
如同冷水滴入了热油锅,刹那间人声鼎沸。
程遥青的脑子也乱乱的。
石泉镇是他们北上的第一站,虽然叫镇,但实际面积可不小。他们原来的计划,就是行军到石泉镇,将此重镇变作大军的后备粮仓,来供给前线的搏杀。
牛七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程遥青四下环顾,眼前捉不到重点,晕晕的似有重影。
她一咬牙,把那道士抛回小僮怀里,抢身抓过鼓槌,咚咚咚疾敲三下。
这三下用了内劲,鼓声隆隆,如惊雷一般镇住了众人。
程遥青急忙抓住这个安静的罅隙开口:“虎贲营的弟兄们,听我一言——”
女声高亢清越,带着从容不迫的力量。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这个头戴红缨的女将身上。军中女人稀少,难得出一个女将,声名散播的速度反而要比男人快些。反正到如今,虎贲营上上下下都知道程遥青的大名。知道是自己人,大家也多多少少信服她说出的话。
“刚刚报信的,乃是中军的偏将牛七。一看他的伤口,就是北狄人的马刀造成的。”
程遥青知道此时军心未定,如果需要重新凝聚人心,势必需要一个明确的敌人,一个怒起的缺口。
她直言不讳道:“牛七为北狄人所伤,石泉镇被北狄人所屠,顾老将军被北狄人绑在王廷,用作和大夏谈判的筹码。咱们虎贲军,历来镇守边疆,保卫百姓。可是那些蛮夷之人,看我们大夏仁和,便举起手里屠刀,伤害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他们可不可恨,该不该杀?”